“三花娘娘,你的貓茅廁。”
“唔?”
貓兒扭頭看了他幾眼,似是懶得與他多說,搖頭晃腦幾下,便又繼續往上爬了。
沙山每一座都高大雄壯,遠超想象,無論是人與貓,亦或是馬,在它麵前都顯得十分渺小。若要爬上沙山,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為沙子是流動的。
而且它的陡峭程度遠超尋常的山。
人往上走,腳往下滑,沙山本就夠高又夠陡峭了,偏偏你走出三步還得往下滑出兩步,隻剩下一步,距離便憑空多成了原本的三倍。
道人如此,貓亦如此。
像是在走滑步。
馬兒更是走得艱難,隻能走之字線。
三花貓一邊走一邊給道人說,這裡的沙子不讓她上去,亦或是向道人分享,說她的腿暖呼呼的,問道人是不是也這樣。
爬上山頂就好很多了。
不僅視線一片開闊,清朗的天地與遠去的沙塵暴儘在眼前,也即將迎來下山的路。
貓兒站在山巔,眺望遠處商隊,隨即扭頭對自家道士說:
“他們都不走山上!”
“每個人有不同的路走。”
“我們的烤餅吃完了。”
“前邊就是沙都了。”
“西瓜也吃完了。”
“還能再忍一忍。”
“你這個人……”
貓兒搖頭晃腦,懶得與他多說,隻回頭向道人確認了下方向,往前小跑幾步,就直接衝下了山。
前方的沙山連綿成片,起伏無儘。
宋遊卻隻看著前麵一座。
不知那邊山頂又是什麼風景。
隨即也拄杖邁步,跟上三花貓。
上山陡峭,下山亦然。
隻是下山就舒服多了。
道人一步能走出三步的距離,貓兒差不多也是如此,甚至她走著走著,因為跑得過快沙山又太滑,一不小心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乾脆沿著沙山陡峭的曲線往下翻滾,滾得滿身都是沙子,一下能滾出很遠。
滾動之際,沙動發出響聲。
輕若絲竹,重若雷鳴。
走了半天的上山路,累得氣喘籲籲,汗流浹背,竟然隻是一小會兒,就已經到了山下。
山下滿是駱駝與商人踩出的腳印,成了一條隨時會被風沙淹沒的路。
“請問沙都在哪邊?”
宋遊站在路旁,也感覺口渴難耐,躬身詢問路過的商人。
隻是這些商人大多沉默趕路,是不講話的。如今乾旱,沿途難以補水,便更不願意講話了。許多人都隻是看他一眼,並不理會,隻有一名商人伸手對他指了指他們身後來時的路。
“多謝。”
宋遊對他道謝,抬頭看向那方,卻不是看向他們來時的路,而是看向前方的一座沙山。
山下商人無數,駱駝成群,都沿著沙山底部的商道走,行走枯燥無聊之際,全都扭過頭或抬起頭,看著這一行人在沙山上不斷上下,亦或是沿著夕陽照耀下沙山如刀一樣的山脊線行走,有時走在夕陽下,有時走在陰影中,有時走在光暗交界處,孤獨而又自由,渺小卻又堅定。
不知翻了幾座山,不知走了幾裡路,沙山終於快到儘頭,前方出現了文明的建築。
清泉一勺月為牙,四麵堆沙映日斜。
正是一汪月牙形的清泉,清泉旁邊建著一座古老的閣樓,旁邊設有瞭望台,有官兵在這裡駐守。
宋遊沿著山脊線往下走。
到山下的時候,清泉仍是月牙形,大概是因為沙山被風堆出了棱角和弧形,而它又深處沙山之中,因此天然就是這般形狀。隻是此時它已經隻剩下不足兩丈長的一個小水窪了,一眼就能夠看到底,從旁邊的淤泥、水乾痕跡、乾枯的蘆葦水草和與建築的距離可以看出,原先的它應該要比現在大上不少,也要深不少。
宋遊能想象到它碧綠的樣子。
應是沙漠裡的一處奇景。
“隻是可惜了……”
宋遊來到湖水前,喃喃自語。
有商隊從此路過,似乎想在月牙泉裡補水,卻被駐守的官兵拒絕了。
“為何啊?”
“我們都要乾死了。”
“官爺行行好吧。”
“乾死了也不行,我們也快乾死了,可這藥泉裡的水,卻是一滴也不敢動。”官兵嘴巴乾得快要裂開,神情卻很堅定,“大人們說了,這藥泉是有靈性的,已經乾得隻剩這麼點了,要給它留點水種,做引子,不然完全乾了,今後就沒有藥泉了。”
“唉……”
眾多商人彆無他法,隻好離去。
多少可以省些力氣和口水。
同時遠處還有不少商人與駝隊朝著這方走來,與離去的人交錯而過,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卻還是不死心,要過來再看看。
此去西域,越發乾旱,難以補水,卻不知有多少人走不出這片沙漠。
“唉……”
宋遊拍了拍棗紅馬的脖子,歎了口氣,對它說道:“早晚讓伱嘗嘗這口藥泉的水……”
說完也隻得轉身,離開此地。
隻是身後兩名官兵持戟看著他,卻都皺起了眉,表情越發疑惑,互相對視,眼見得他越走越遠,終於忍不住開口:“那位先生請留步!”
棗紅馬頓時停下。
宋遊與貓也跟著停下,轉頭看去。
隻見一名官兵飛跑而來。
酷熱難耐,盔甲又重,僅是幾步,就已經累得出了汗了。
“先生可是姓宋?”
“足下如何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