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利爾眼神裡的煩躁,幾乎是一閃而逝。如果不是他們倆反複的看,一點一點去摳細節,還不一定能發現。
不過,他們的慢工,也帶給了他們回報。
正因為發現了這一細節,他們產生了一些新的想法。
烏利爾為何會在聽到宗教樂時,產生煩躁?是因為厭惡宗教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更喜歡最後一章的原因,莫非是因為那位商人繞過了宗教執法,還能達成目標?
按照這種推論的話,他喜歡的“爽”,或許不是某種類型的單一的爽,而是綜合起來的,對宗教的不滿,在宗教乾預下還能完成目標的爽?
思及此,布洛伊和蓋伊得出了一個共識。
他們接下來要選擇的樂譜,爽利、爽烈或者暗爽都需要沾點邊,但最重要的是,樂譜的內核必須是反抗宗教的。
在這種條件下,之前他們爭論的三篇樂譜都不合格,全被排除在外。
經過重新的挑選,最終他們選擇了《黑羊告罪曲》。
《黑羊告罪曲》的創作者是一位來自幼格裡斯公國的教士,他前半生一直生活在修道院,無憂無慮。後來,他被分配到了西圖教的邊緣城市傳播福音,在這裡的教堂成為了一名開導教眾的牧師。
教眾信任他,願意向他述說內心的苦悶,而他,也在這些年的開導中,將西圖教的福音傳播到了最邊界,甚至是下轄村莊都能見到信徒。
在外界看來,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榮耀。但他自己卻不這麼認為……因為他已經被困在了心牢中。
這些年裡,他聽聞了各種罪惡,也見識了各種不公。
他憤怒過,也恨過,甚至想過要出手幫助受難的教眾;但隨著他深入接觸才發現,那些導致教眾苦難的事,絕大多數都是權欲的壓迫,而在幼格裡斯公國,西圖教就是最大的權利,蒼天之主西圖就是唯一的神明。
哪怕教眾並沒有直接受到西圖教人士的壓迫,但西圖教和一些地方權利機構勾結,卻成為了隱形的幫凶。
甚至於說,如果不是西圖教賦予了這些人權利,教眾怎會受難?
曾經天真如白紙的教士,在這些年的告罪聲中,內心信仰的神山開始出現了缺口。
修道院的同僚帶給了他愛與希望,但現實中的同僚,卻肮臟的如地下水溝裡的臭蟲,在無形之中打了他無數次的巴掌。
他內心糾結、矛盾,為何自己熱愛的西圖教會變成這樣?
如果,他是一個有著豐富底層閱曆的人,在廣博的見識推證下,他或許會自我開解,想明白一個道理……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有絕對的光明。因為光明這個概念,就是為了黑暗而生的。
但他不是。
他是以最純潔無暇的心靈,直接接觸到了最黑暗的一麵。這讓他的內心,猝不及防便來了個大翻轉,顯現出了矛盾的漩渦,徹底的將自己鎖在了心牢中。
他能開導教眾,卻無法開導自己。
當然,被困心牢的他,還是能夠走出來。
他如果是以光明破籠,那他還是過去的教士;但如果是以黑暗走出來,他……會變成什麼樣呢?
破籠之機,很快就來臨了。
一個不到十歲的信徒,死在了他的麵前。
佩戴者西圖教榮譽勳章的貴族,殺死了這位天真可愛的……宛如過去自己的,他最衷愛的信徒。
這一刻,他摒棄了光明,以黑暗的姿態破開了心牢。
他成為了西圖教口中的:披著人皮的黑羊惡魔。
他開始進行一係列的報複,他報複了那位貴族,又報複了所有他認為該報複的人,最後,他將目光看向了……西圖教的蒼天大教堂。
火焰,燒毀了這座千年的教堂。
燒死了無數的教士,也燒掉了那象征著“蒼天之下,光明淨土”的圓形標誌。
放火的人,正是被稱為“西圖教最大背叛者”的他。
不過,他並沒有登上西圖教的異端裁決庭。
因為,他在蒼天大教堂的那場大火之中,被燒成了灰燼。
在火焰與煙霧的遮掩下,在倒塌的建築泥灰中,在鮮血與哀嚎的呼喊裡,他穿著鮮紅的教士袍,在唱詩廳演奏出了最後的曲調,也是他原創的曲調。
這個曲調,便是被幼格裡斯公國列為禁曲的——《黑羊告罪曲》。
這首曲子寫的是他自己,尤其是在火焰中的最後的演奏,融合了他的過往種種經曆,激昂而高亢,似乎是在自我告罪,又或者是在指責蒼天為黑羊,責令祂才是真正的罪人。
“《黑羊告罪曲》既有宗教的肅穆,也有抗爭的激烈,更有告問蒼天的恢弘。在我們看來,這一首或許能真正的走入定席者的內心。”蓋伊道。
隻有烏利爾的內心被攻破時,他在定席時,才會受到更多的情緒影響,給出更高的席位。
這是蓋伊與布洛伊的看法,也是他們選擇《黑羊告罪曲》的原因。
另一邊,安格爾在聽完他們的解釋後,沒有做任何評價。
他們選擇《黑羊告罪曲》是不是最適合的,安格爾暫且不知道,但烏利爾與宗教之間,大概率是有聯係的。
烏利爾是誰?西陸巫師界、序大陸,大斯曼帝國的一位音樂大師。
而大斯曼帝國最盛名的一點,便是光輝教會。
這是一個宗教權利大於皇權的國度。
從這點來說,大斯曼帝國和南域的幼格裡斯公國有點相似,都屬於宗教治國。
在遍布光輝教會的大斯曼帝國裡,權利層已經和教會內部縱橫交錯,烏利爾作為音樂大師,他如果不和教會有點關聯,怎麼也說不通。
而副本裡,烏利爾居住地又如此的窮困潦倒,會不會真的是被光輝教會迫害?
也因此,當烏利爾聽到宗教類的音樂時,才會有所煩躁?
答案目前未知,但安格爾個人覺得,無論結果怎麼樣,《黑羊告罪曲》都會成為引玉的那塊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