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座華美極奢的大廳,長桌是馥香妖墓的萬年沉木雕琢而成,地板上鋪就淵野白熊的熊皮地毯,就連殿柱上掛的油燈,都是用白腹鮫人熬煉的鮫油所燃。
大廳奢侈,金碧輝煌。唯一的瑕疵,大概就是……冷寂。
踏踏踏——
冷清的大殿,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
腳步邁過陰影交錯,曝露在第一根殿柱的油燈下。透過那燃儘百年的鮫油燈,最先看到的是一對白皙滑膩的美腿,以及一雙棕色紅紋的高跟短靴。
當火光徹底照到她身上時,才發現這是一位穿著火紅色琳琅長袍的美貌女子。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啊。你怎麼會來我這裡?”說話的不是來者,而是位於殿內長桌前的女子。
透過薄紗簾子與迷蒙燈火,可以看到馥香長桌的首位處,有一道婀娜的女性身影,正拿著一根調羹攪動著茶杯中的液體。
“我不能來嗎?”來人掀開薄紗簾子,繞著長桌走了一圈,看看那燃燒百輪之漩渦的壁爐,又聞聞矮腳櫃上冰霜雪蘭,最後仿似泄恨般,跺了跺腳下的白熊絨毯:“嘖嘖,你這裡真是越來越奢華了,我說你始終不塑形體,如今不過是一段白霧,弄這麼奢華乾嘛?鏡姬大人?”
位於長桌首位的女性身影,此時卻是纖毫畢現。正是由煙霧構成的人形,野蠻洞窟的三大祖靈之一,鏡中世界的本體,鏡姬。
鏡姬哼嗤一聲:“老娘喜歡,要你管。”
“我哪是管你,隻是為你覺得不值嘛。明明早都可以塑形,卻總是以煙霧示人。”來人一掀紅袍,坐在鏡姬的右手位:“那位偉大存在,都已經離開此界多年,以他的能力,想要回來易如反掌,現在不回來,顯然心中已經沒有你。”
鏡姬由煙霧構成的麵孔,豎眉怒視:“你又跑哪兒去聽八卦了?是不是《遠古情詩》出新刊,又用老娘來作苦情女子癡癡守候丈夫的原型了?什麼偉大不偉大,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彆裝了,不是《遠古情詩》,是月狄忒蜜薩告訴我的,你與糖果屋背後的那位偉大存在,曾經有過一段情……”
鏡姬疑惑道:“月狄忒蜜薩?這又是誰,名字怎麼如此古怪?”
“天堂樹的新晉巫師,承了其導師‘天堂鳥’的名號,最近南邊巫師雜誌社的新貴女神。”頓了頓,來人又道:“也是我最近新交的閨蜜,性格很有意思。”
“天堂樹?”鏡姬冷嗤:“童話鎮轄下的巫師組織,真是越來越能了啊,居然都敢八卦那位大人了,真以為他離開了就不會再回來?紅蓮,這種閨蜜不要也罷。”
被叫出外號,來人挽起鏡姬的手:“叫我紅蓮多生疏,直呼我名唄?”
“莉迪雅,你也是沒大沒小。”鏡姬雖然看上去是在批評,但言語中的笑意卻未曾消減:“彆去聽那些傳言,我跟那人沒戲。他追求真理,我追求不朽,千百年前就有了分歧。他的堅持未曾泯滅,我的追求也不曾斷絕,我們根本沒有在一起過。”
“那她說的那麼確鑿。”莉迪雅明顯不信,“而且你明明就可以塑形,你不塑是不是在等他?”
“我不塑形是因為沒有我中意的外形,跟那位大人沒有任何關係。”鏡姬沒好氣的罵道:“莉迪雅你也算是女巫師的中堅人物了,放下凡俗女人的心思,彆一天到晚眼光總那麼狹隘。”
莉迪雅白了一眼,搶過鏡姬的茶壺,給自己斟滿一杯茶,一口飲儘,“聽你這麼一說,我也了解了。沒想到鏡姬大人的體悟這麼深奧,我這次過來,原本還想把桑德斯大人贈予我的信物交給你的,現在看來,還是算了。”
鏡姬喝茶的手一頓。
“桑德斯?”鏡姬突然拉住莉迪雅,一臉興味的道:“桑德斯竟然開竅了?都給你送東西了?”
莉迪雅假咳嗽一聲,“在暮色與桑德斯大人偶遇,他十分想念我,便特意送了我一件小玩意讓我開心。”
“真的?”鏡姬狐疑的問:“桑德斯真看上你了?那我塑形,豈不是要把自己往你這副魅妖一樣的尊容方向塑?”
莉迪雅:“你剛剛才說的,你不塑形,不是因為沒有中意的外形嗎?”
鏡姬毫無廉恥的道:“我中意的外形,就是桑德斯的理想型。這不衝突啊。”
莉迪雅:“……”
鏡姬攤開手,“來吧,我看看桑德斯會送你什麼東西。”
莉迪雅這次來鏡姬這裡,一來是為了看看老友,二來就是來炫耀“雲中之陸”,最好能把波麗薩的美男圖鑒給比下去。所以,鏡姬這時候伸手,她裝模作樣的推辭了下,便從空間中將雲中之陸取了出來。
“這就是桑德斯大人贈予我的信物,說是定情信物也可以。”莉迪雅:“這裡麵包含著桑德斯大人的濃濃巧思,鏡姬大人我給你說,這不僅音樂優美,還能製造一片亦真亦幻的幻境……”
鏡姬呆愣了。
看著那熟悉的外形,聽著莉迪雅用儘各種華美辭藻來稱讚它……鏡姬覺得這世界對她太仁慈了,她在莉迪雅到來時,也準備拿出“蒼穹之旅”來顯擺一下,但還沒找到機會拿出手,莉迪雅就率先拿出來了。
而且還用“桑德斯贈送的定情信物”為借口。
撞了衫,是誰醜誰尷尬。但撞了“顯擺品”,那就是誰先拿出來誰尷尬。
多虧莉迪雅先拿出來,否則尷尬的豈不變成了她?
莉迪雅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溢美之詞:“……它的名字叫‘雲中之陸’……”
鏡姬打斷了莉迪雅,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說它叫雲中之陸,是誰取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