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想當奸臣!
明白了自己輸在哪裡,可惜卻太遲了。
冷汗,從徐階額頭不斷滴落。
身為清流黨領袖,他必須思考出對策!
就算不能勝過嚴嵩,也不該輸他太多!
可是,如何彌補自己與嚴嵩在聖眷上的差距?
上榜?!
嚴嵩上得,難道老夫上不得?
這念頭剛剛冒起,卻又被徐階自己按下。
他苦笑。
率領清流黨人,也自請上封神榜?
唯有這件事,即便徐階身為清流領袖,也確實做不到。
大明清流黨,亦是大明太子黨。
他們當中有許多人,如高拱、殷士儋、陳以勤等,都是太子黨的核心骨乾。
他們與萬曆太子的親近程度,甚至遠勝自己這位次輔。
日後萬曆若能登基,這些人必受重用!
入閣拜相,甚至領袖群倫,皆不在話下!
試問,他們怎願入嘉靖帝的封神榜?
一旦上榜,終生都要被嚴嵩壓製,更不可能再效忠萬曆!
連徐階自己,其實也是不願意上榜的。
自古以來的士人,都是學成文武藝,貸於帝王家。
向帝王屈膝稱臣,原本並不恥辱。
可是,若自請上那勞什子封神榜,今生今世,甚至若有來生,都隻能是嘉靖帝的奴才。
封神榜上有姓名?
這份束縛,是深入骨髓,刻入魂魄之中的。
「大明合該中興。」
「大明更該有後繼之君!」
徐階的忠誠,一半給了嘉靖帝,另一半卻寄托在萬曆太子身上。
這是很早以前就下定決心的,在某個時刻,他意識到自己爭不過嚴嵩。
在嘉靖朝,自己都不可能爭贏嚴嵩。
所以,他也寄希望於後世之君。
大明的下一任天子,一定能讓自己的理想抱負得以施展。
「以威福還主上!」
「以政務還諸司!」
「以用舍刑賞還公論!」
徐階的目光逐漸堅定,他不再猶豫,而是下定決心。
老夫,不能上榜!
「臣嚴世番,請上封神榜。」
「臣羅文龍,請上封神榜。」
「臣趙文華,請上封神榜。」
一個個嚴黨官員的聲音在徐階耳邊響起,卻如清風過耳,再不能勾動他的心緒。
上吧!
你們都上榜吧!
這一朝輸給你們了,下一朝老夫再爭回來!
徐階如是想著,心中卻難掩悲痛。
嘉靖帝如日中天!
大明,還能有下一朝嗎?
太子殿下他……真能熬到登基那天?
「甚好。」
一個個名字在封神榜上浮現,又隱去。
當金鑾殿上的最後一名嚴黨官員自請上榜,嘉靖帝終於滿意的點點頭。
「惟中。」
「你不愧百官之首。」
「文武百官,有半數都願意自請上榜,這是你的功勞啊。」
這話落在徐階耳朵裡,卻感覺如芒在背。
這是誇嚴嵩呢?
怎麼像是在罵自己!
嚴嵩率領半數朝臣自請上榜,那麼不肯上榜的其餘一半官員,難道是在自己的領導下,與封神榜對抗,與皇帝對抗?!
隻一瞬間,徐階的後背就被冷汗浸透!
清
流領袖實在不好當。
權力雖大,一旦有事,罪責隻會更大!
徐階幾欲開口,為自己和清流黨辯解幾句。
可是,清流不願上榜是事實,如何詭辯,也不可能騙過智慧超群的嘉靖皇帝。
滴答!
一滴冷汗,落在殿內金磚之上。
聲音不大,但金鑾殿寂靜無聲,卻顯得這聲響極大!
徐階跪在地上,立刻把頭埋得更低了些。
隻有這個辦法,才能讓下一滴冷汗落地的聲音小些。
嚴嵩沒有說話。
嘉靖帝也沉默著。
但徐階分明感受到,這兩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嚴嵩在嘲笑自己,嘉靖帝在等自己表態!
萬沒想到。
本以為是一場羞辱瑤光的朝會,竟成了嚴嵩打壓清流黨的絕佳舞台?!
「恐怕……唯有老夫舍身取義。」
「用老夫一人上榜,換清流黨諸子之不上榜。」
徐階不甘,但徐階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自己一人的功名利祿和理想抱負固然重要,但保全整個清流黨,為後世之君留下一套治國安民的良臣班底,更重要!
「為江山社稷,老夫……」
徐階眼中閃過決絕之色!
他正要慷慨舍身,卻突然聽見金鑾殿外傳來詭異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似近似遠,似輕似重。
徐階雖老,卻也並非眼花耳聾。
他立刻判斷出,有絕強者一步千丈,直奔皇宮而來!
大明有數的大乘境強者,絕不敢如此無禮!
唯一的解釋敵襲?!
「陛下。」嚴嵩也適時開口「老臣出去看看?」
連徐階都能感受到來人的強大,何況嚴嵩?
滿朝文武也隻稍稍驚疑片刻,便立刻謹慎起來。
謹慎,而不緊張。
因為這裡是大明皇宮,天下第一強主嘉靖帝君臨所在。
縱有大乘境強者硬闖,他比之瑤光女帝又如何?
女帝尚且臣服,何況殿外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