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王記者和助手小陳搭乘一輛運送搶險物資的卡車往回返。闌
在汽車大燈的照射下,所經過的每一個村莊都是一片死寂,家家戶戶院門大開以減少洪水襲來時的衝擊力,保護房屋),清冷異常。
村子四周大多是茂盛的棉田,蔥綠的水稻和大片盛開的荷花,偶爾有雞在追逐,有豬在拱食,但就是沒有人,一個也沒有!
有句老話叫“十室九空”。
這裡現在不是十室九空,而是十室十空。
幸虧楊柳段乾堤守住了,如果沒守住,“內轉”去附近幾個鄉鎮和“外轉”去鄰縣的十幾萬群眾真就無家可歸了。
王記者的心情格外凝重。
小陳則覺得此行有意義,親眼見證了十幾萬群眾大撤離的悲壯,拍到了彆人沒拍到的照片。闌
二人趕到大堤下麵,跳下車跟司機師傅道了聲謝,爬上大堤一看,陵海預備役營果然跟預料中一樣在挑燈夜戰!
圍堰那邊燈火通明,兩台大挖掘機、三台大裝載機、一台推土機和兩輛大自卸車仍在忙碌。
淩晨出去采訪群眾撤離時隻有地基的圍堰,現在比乾堤都要高。
確切地說陵海預備役營在短短八個小時內搶修的圍堰就是乾堤,它在關鍵時刻擋住了洪水,堪稱身後成千上萬群眾的生命之堤!
之前的乾堤潰口了,隻剩下兩小段加起來不足十米的短堤。
一看那兩小段沒坍塌潰決的短堤,就能想象到當時的驚心動魄。
“王主任,你們回來了,有沒有吃飯?”闌
“吃過,我們在路上吃的乾糧。”
王記者定定心神,轉身看著營地問:“李部長,鹹魚呢?”
“沈市長命令他休息了。”陵海武裝部李副部長抬起胳膊看看手表,苦笑道:“不過他也睡不了多長時間,再等會兒他就要起來繼續指揮。”
“現在是誰指揮的?”
“現在是郝總,郝總也扛不住了。”
“葛局呢。”
“葛局也在睡覺。”闌
李副部長話音剛落,葛局長就從帳篷裡鑽了出來,伸著懶腰嗬欠連天地說:“年紀大了,睡眠不好,要麼不醒,醒了就睡不著。”
王記者一臉歉意地說:“葛局,我們把你吵醒了?”
“跟你們沒關係,我是餓醒的,你們餓不餓,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
“我們不餓,不過我可以陪你去。”
“陪我,王主任,你彆開玩笑了。”
“沒開玩笑,葛局,我有事找你。”
“行,這邊請。”闌
葛局帶著王記者走到後勤保障人員的帳篷前,說了一句稍等,先去前麵的水罐車下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這才走進供“高級軍官”吃飯開會的帳篷,翻找出自己的飯盒,一邊吃著晚上沒顧上吃的冷飯冷菜,一邊笑問道:“王主任,什麼事?”
“這是我下午寫的,不是發給濱江日報的,是發給新華社的。人家知道我來災區了,昨天就打電話找我約稿。”王記者打開公文包,取出筆記本,遞到他麵前。
同樣是記者,但格局是完全不一樣的。
濱江電視台和濱江日報的那幾位,就知道采訪報道關於濱江的新聞,或者說領導讓他們怎麼報道,他們就怎麼報道。
王記者跟那幾位不一樣,王記者雖然是濱江廣播電台的記者,但王記者的舞台不在濱江,而是全國!
新華社是國家級媒體。
新華社的一篇新聞頂濱江日報的一百篇,可能還不止。闌
老葛顧不上吃飯了,急忙擦擦手,接過筆記本:“謝謝王主任給我先睹為快的機會,我先拜讀。”
“葛局,先吃飯,吃完飯再看再審。”
“審什麼審,王主任,你就彆跟我開玩笑了。”
老葛邊看邊感歎道:“不愧是國家級的大記者,這字寫的真漂亮,文采真好。王主任,我最佩服你們這樣的文人,像這樣的文章,我絞儘腦汁也寫不出來。”
王記者掏出香煙,笑道:“葛局過譽了,你看看這麼寫行不行?”
“文章怎麼可能有問題,我不是恭維,寫的是真好!”
“能不能發?”闌
“當然能發,怎麼就不能發!”
“要不要送到132團審?”
“照理說應該送審,不過我可以擔保。”
“謝謝,那我明天一早就去縣城發。”
老葛可不想讓王記者就這麼發,指著其中一處名稱,猶豫了一下說:“王主任,彆人不了解我們陵海預備役營的情況,你最了解啊。為了組建這個營,為了來支援北湖抗洪,我們陵海可以說是砸鍋賣鐵!”
“我知道。”
“光知道不行啊,如果照這樣發表,隻提濱江防汛搶險營,不提我們陵海,你說全營指戰員會不會寒心,會不會隊伍影響士氣?我可以這麼說,如果這麼發表,全營官兵不會答應,一百萬陵海人民也不會答應!”闌
“可調你們來支援抗洪的命令上寫的是濱江防汛搶險營,至於用這個名稱會不會違反保密紀律和宣傳紀律,新華社編輯部的同誌說沒問題。人家是國家級媒體,這方麵人家考慮的比我們全麵,政治覺悟比我們高。”
之前扯虎皮當大旗搞新聞審查,隻能對付濱江電視台和濱江日報等地方媒體,對於王記者這樣的國字號記者是沒用的。
請132團幫陵海預備役營“正名”需要時間,在上級明確部隊番號之前王記者想怎麼報道就怎麼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