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在瀏河港裝船,淩晨裝滿開船,又是忙碌的一天。
晴空萬裡,風平浪靜,天好心情就好。
馬上能見著二兒子,韓正先和羅延鳳夫婦心情更好。
然而,行駛到白龍港船閘附近的水域下錨,放下小鐵船劃上岸,興衝衝趕到沿江派出所,看門的人說三兒參加訓練去了,派出所的領導也都不在。
韓正先很失落,隻能拜托看門的錢師傅多關照點三兒,趕緊去白龍港郵局給在濱江海員俱樂部上班的女兒打電話。
順便在白龍港買了點菜和小外孫喜歡吃的糖、桔子,回到船上起錨。
上水本就開不快,船上又裝了四十五噸鋼材。
趕到濱江港四號碼頭下遊五六裡處的錨地,已是晚上九點多。
每次都約好在這兒見麵,放下小鐵船劃到岸邊,女兒正抱著孩子翹首以盼,女婿更是帶來了一大袋米,五斤豬肉,四十斤菜籽油和一堆肥皂、牙膏等生活日用品。
對在江河上跑船的人而言,沒什麼比親人團聚更高興的事。
韓正先抱過小外孫,一連親了好幾口,招呼女兒女婿上船。
羅延鳳已經做好了飯菜,見女婿又買了那麼多肉,埋怨道:“你爸不是不讓你們買的麼,怎麼又稱這麼多肉。”
“天又不熱,用點鹽醃一下,放幾天壞不掉,你們可以慢慢吃。”
“媽,我幫你織了件毛線衣,你試試大小。”
“留著你自己穿吧,我在船上,用不著穿這麼好。”
“我有好幾件,你先試試。”
不試穿下女兒不高興,羅延鳳隻能擦擦手,接過毛衣去艙裡試穿。
張江昆則好奇地問:“爸,這些鋼材要運哪兒。”
“何肥。”
韓正左手摟著坐在腿上的外孫,右手拿起剛開的老酒:“本來是去拉玉米的,說要運到西江。結果快輪到我們裝貨,那個經理又說西江的玉米被人家拉走了,讓我跑宿纖。”
張江昆端起酒碗問:“運玉米比運鋼材劃算,你怎麼不運玉米改運鋼材?”
“如果去其它地方我肯定拉玉米,可他讓我去宿纖。那邊水匪太多,好多人在吃過虧,給多少運費我都不會去。”
“大運河現在這麼亂?”
“就宿纖槐安那邊亂,其他地方還行。”
韓正先夾了一塊瘦肉,塞進小外孫的嘴裡,接著道:“為了運這些鋼材,在瀏河等了四天。碼頭全是船,隻能去錨地等,上岸太麻煩,不然我早給你們和三兒打電話了。”
張江昆笑道:“三兒去參加訓練了。”
“我知道,派出所看門的那個錢師傅說已經去了十天,再訓練兩天就結束了。不趕巧,隻能等過年。”
“有沒有看見王隊長?”
“哪個王隊長?”
“我們航運公司的王大龍,他在三兒所裡做聯防隊員,幫著修船開船,要聽三兒指揮。”
“王大龍去了沿江派出所!”
“他退休了沒事做,退休前又做了那麼多年隊長,公司那些老鄰居沒人敢找他幫著開船,生怕請個嗲嗲爺爺)回去。”
王大龍以前是乾部,開最好的拖輪,拉最多的貨,在航運公司很牛,幾個副經理都要對他客客氣氣。
現在居然成了聯防隊員,竟然要聽三兒指揮……
韓正先真有股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之感,禁不住笑道:“三兒跟他孫子差不多大,幾十歲的人去三兒手下乾,要聽三兒指揮,他也不怕丟人。”
“爸,現在一切向錢看,彆說他,連修造廠的柳廠長都下海了。”
“柳廠長下海做什麼?”
“幫三兒所裡監造躉船,等躉船造好就去私人開的船廠上班。”
張江昆笑了笑,舉起酒碗跟老丈人碰了碰。
韓寧鑽出船艙,噗嗤笑道:“爸,江昆也在三兒那兒乾私活。幫三兒所裡修船,一個工十五塊。”
“一個工十五塊,三兒所裡這麼有錢!”
“他們所長厲害。”
“有多厲害?”
“他們所長是徐三野。”
“三兒在徐三野手下乾!”
韓正先大吃一驚,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韓寧拉開小凳坐下,笑道:“騙你做什麼,徐所長沒外麵說的那麼凶,對三兒很關心,對我們也很和氣。江昆第一次去幫著修船的時候,他還請我們吃飯。”
陵海公安局從局長到乾警,韓正先隻知道徐三野。
當年航運公司財務科失竊,有人撬窗戶進去偷走了五百多塊錢和六千多斤糧票。
那會兒五百多相當於現在五萬多,糧票更是有錢都買不到。
公司船隊出去拉貨可以不帶錢,但絕不能不帶糧票,不然會餓死的。
案件發生之後,全城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