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萬就算有利息又能有多少?兒子給的四十萬,再加上這幾年老公和自己辛辛苦苦攢的錢,難道還不夠還利息的嗎?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皺了皺眉頭,倒也沒說什麼,畢竟借了錢還利息也合情合理,人家這錢不借給你,放銀行存個定期也有百分之三點幾的利息呢……
就是覺得大哥這麼直接說出來,有點不講究。
大哥哼了一聲,有點存心找茬的意思了:“不按照銀行利息算。這年頭誰還把錢存銀行啊?我們家錢都拿來賣理財了,年化率百分之三十呢!我要不是把錢借給你了,這三年每年都能有本金百分之三十的收益……”
彭浩在旁邊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大舅,同時作為隻是一個來錦城上大學,以後說不定都不在錦城待的學生來說,是完全不需要顧忌大舅這個長輩麵子的,聽到大舅這麼說,便驚呼連連:“不是吧?大舅,你不是吧?你趕緊把錢取出來!再晚點小心就血本無歸了!百分之三十的年化率?你就不怕暴雷?哪個王八蛋給你推薦的這種理財產品?我給你說大舅,這人不安好心,畜生不如啊!你要不是今天說出來了,我都不知道,再晚點搞不好以後堂哥的結婚本兒都沒了!”
站在爸爸身後的堂哥扭頭等了彭浩一眼,小老弟你什麼意思?
“浩浩!”彭浩的媽媽終於回過神來了,她出聲嗬斥道。作為一個成年人,她又怎麼聽不出來彭浩這言語裡的夾槍帶棍呢?
彭浩決定把裝瘋賣傻演到底,反正他早就不爽這個大舅了,今天一定要當著所有人的麵讓他過不好這個年。當初年幼時在他這裡受得委屈,今天要一並算了。
於是他扭頭看向媽媽,一臉焦急:“媽,我是認真的!你去正規銀行打聽打聽,百分之三十的年化率是什麼概念?根本沒有機構敢承諾這麼高的年化率!如果大舅真的拿到過分紅,那隻能說明他買的這個理財產品是靠著吸取那些新進來的用戶的血,來養著大舅這種老用戶的。但這種拆東牆補西牆的行為怎麼可能一直持續下去?一旦理財公司資金斷裂,就會直接崩盤。到時候大舅投進去多少錢,一分錢都返不回來!”
隨後他又對大舅說道:“大舅真的,這種事情你千萬彆逞強,對你這種做生意的人來說,現金流沒了,就相當於破產。你可能到時候還得賣房子還債……彆說咱哥的老婆本兒了,隻怕連你和舅媽的養老錢都得全部賠進去!現在錦城房價這麼貴,你們的房子要是沒了,再想買回來可沒那麼容易!”
他說的特彆認真,似乎真的是在替大舅考慮。但在大年三十除夕夜的這個時候,聽起來卻怎麼都像是在詛咒大舅一家人一樣,先是自己大哥沒錢娶老婆,再是大舅和大舅媽連養老錢都沒有……
大舅這個中年男人怎麼可能聽不出來自己外甥的真正意思呢,他氣得臉都紅了。
他當然沒有去買什麼年化率百分之三十的理財產品,好歹是個生意人,又不是傻子,外甥說的那些道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隻是隨口這麼說,漫天要價,想要惡心一下在自己麵前趾高氣揚的小妹。
沒想到卻被外甥給抓住了機會騎臉輸出。
這種情況下,他總不可能說自己之前什麼百分之三十年化率的理財產品是胡說八道的吧?
所以就算是被外甥拐彎抹角地罵了,他也沒辦法還嘴……
心裡簡直要多憋屈有多憋屈了。
這小兔崽子怎麼這麼可惡?老子招你惹你了?就他媽追著老子咬!
謝蘭也瞪大了眼睛及時補刀:“哎呀大哥你怎麼這麼糊塗呢?百分之三十年化率確實高,但隻要稍微有點腦子,就能想到這種年化率的東西根本不可能長久……哦我知道了,大哥你不是糊塗,你不是不知道這背後的那些彎彎繞繞,你是覺得你比彆人聰明,可以在出事之前及時撤退是不是?大哥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這是助紂為虐啊!做人可不能太貪心……”
雖然胡立新從來沒對她說過當初他為了能夠從大哥這裡借錢出來,被大哥怎麼擠兌羞辱過,但以她對自己這位哥哥的了解,多少也能猜得出來,無非是打擊自己丈夫的自尊和人格。
就像他以前指著自己的兒子罵他是弄壞兄弟玩具的“龜兒子”一樣。
罵我兒子是“龜兒子”,在我們家需要用錢的時候仗勢欺人……我借你的錢連本帶利一分錢都不少還給你,但這筆賬咱們今天要好好算一算!
謝蘭從來都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女人,她當初可是能夠在大過年的時候直接掀桌和自己父親大吵一架的,性子怎麼可能軟弱呢?
大嫂看到自己丈夫被一個外甥一個小妹左右夾擊,吃了虧,站出來要為自己的丈夫說話:“小妹啊,你這麼說你大哥可就……”
她話沒說完,胡立新上前一步,站在了自己的妻子旁邊,沉聲說道:“嫂子,兄妹之間這麼久不見了,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不是很正常嗎?大家都是一家人,謝蘭也是為了大哥好,怕他財迷心竅,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才會說得這麼直接,你要理解。我看咱們就彆管他們兄妹之間的事情了。”
大嫂原本想要說的話被堵在了嗓子眼兒裡,她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胡立新,是真的想不到以前那個在謝家聚會時總是沉默寡言的外地女婿竟然敢這麼對自己說話。
不光是大嫂,屋裡其他兄弟姐妹們也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胡立新。
很多年前大家在飯桌上,大哥大嫂瞧不起胡立新,時不時說兩句不好聽的話來刺他,他都一聲不吭的,從來不敢反駁一句,除了沒改姓謝之外,活脫脫就是一個“倒插門”。
今天……今天不光是他,還有小妹謝蘭,感覺他們這一家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一樣。
隻有彭浩特彆開心,恨不得能夠在現實中發出表情包:“撕得好!再撕響些!”
就在這時,屋裡一直沒說話的老父親,胡萊和彭浩的外公突然咳嗽了一聲。
大家這才突然意識到,老父親還在得嘛……怎麼能當著他的麵吵架呢?
不過話說回來,剛才老父親是睡著了嗎?小妹和大哥唇槍舌戰的怎麼沒見他出來說句話?
見大家都安靜下來,真正的一家之長輕輕拍了拍桌子,看向謝蘭說道:“百分之三十也好,百分隻三也好,老大要,你就給他。借人錢連本帶利還是應該的。”
麵對垂垂老矣的父親,謝蘭這次沒掀桌,而是點了點頭:“放心爸,一分錢不少大哥的。”
得到謝蘭的承諾之後,老父親緩緩點頭,又說道:“那筆錢裡我那一部分就不要你還利息了。”
謝蘭和胡立新都愣住了。
那筆錢裡爸爸的那一部分?
他們都以為錢就是大哥借給他們的,怎麼這裡麵還有爸爸的錢?
看到他們倆這幅樣子,尤其是懵懂的女兒,站在丈夫身邊的老母親對她說道:“那三十五萬裡有三十萬是你爸的,他存了幾十年打算用來養老的。”
彭浩又驚呼起來:“啊?不是吧?不是吧?原來大舅隻出了五萬嗎?聽大舅叫得那麼凶,我還以為三十五萬都是大舅出的呢!嗐!”
其實他早知道這事兒了——就他來錦城上大學時第一次參加謝家家宴在人前裝逼時就聽說了。在場唯一不知道的恐怕就隻有小姨媽和小姨爹了。
他之所以假裝第一次聽說,不過是想趁機再給大舅補上一刀而已。
果然,“知子莫如母”的媽媽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後背,但也沒有出聲嗬斥。
謝蘭並沒有去欣賞被外甥一句話臊得臉紅的大哥,而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爸爸。
那個老人,從她進來就一直坐在椅子上,沒有起過身,剛才說了一句話現在的呼吸都變重了點,略顯疲憊。
這個人,在十年前的時候,還可以拍著桌子中氣十足地指著自己鼻子大罵。
二哥四十歲的人了,不聽他的話,他照樣一巴掌打上去,就像是打小孩子一樣。
那時他是真正的一家之長。
現在他隻是一個臉上長滿老人斑,須發全白,走路都要用拐杖的老人。
謝蘭怎麼也沒想過,她丈夫借來的三十五萬裡有三十萬都是這個當年指著她,罵她滾的父親的養老錢。
被小妹和外甥懟的話都說不出來的大哥這個時候終於抓住機會說話了,他對謝蘭哼道:“你以為我想借給你錢?我知道就你們家那情況,錢借出去十有八九是彆想拿回來了……後來爸知道了,就把他的錢都填了進來,以我的名義借給你們……”
老人再次輕輕拍了拍桌子,拍得自己麵前碗盤叮當作響:“大過年的不說這些,讓服務員上菜,該吃年夜飯了。”
一家人不分男女老幼,紛紛落座,圍坐在中間放著盆景的大圓桌旁。
服務員一道一道把準備好的菜端上桌,還貼心地為他們打開了電視機,很快房間裡響起了觥籌交錯的聲音,和春節指定《春節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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