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些手段終究揚湯止沸。天華胄畢竟臨南至寶,又傳有神力附著,其一天在世,欲念和危險就會一天追隨秦蒼。況且今日闖陵,其毒蠱厲害昭顯,若還有天華胄為輔,她將真的成為陳煜口中的怪物,成為眾人追絞的目標。
夕詔始終神色舒展。仿佛兩人並不置身山中陵墓,也從未討論生殺。可越是如此,秦蒼越害怕,她拉住夕詔的袖袍:“你剛才說時間不多是什麼意思?若今日我不來,你打算何時動手?”
“今天是最好的時機。祀戎之際,齊昌四周防禦能力最弱,此時他們恐已在剿滅反叛,大軍無論如何不可能一夜間回到印芍掩蓋一切。”夕詔說完緊了緊披在秦蒼身上的袈裟:“蒼兒,我身上的傷是在懸泉陵墓裡留下的,與你無關;我身上符文不隻能作開棺之用,所以不能儘除。”
“你還要做什麼?”
“隻有我們看見真相還不夠。”
不等秦蒼反應過來,夕詔身上的符文再次深刻。像是有一雙看不見的刀在他皮膚上一筆一筆狠狠劃下去。
“蒼兒,我一生都在為一個已經失落的族群奔波,為被屠殺的亡靈遊走,我過得有點累……但我不後悔。隻是,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師父。對你,我心中有愧。蒼兒,若來世沒有這些負累,隻用跟著我的心走,那我定會如你所說,好好去看看這個世界,看看花怎麼開,鳥怎麼鳴……”
“你在胡說什麼?”秦蒼打斷他的話:“我們還好端端站在這兒呢!你說什麼來世?我……你教我,我把天華胄渡給你!它治好了我身上所有的傷!它也能治好你!你教我!”
“天華胄在普通人身上隻作胄甲之用,但在你身上,它能保護你不耗儘全力,拴住你不由著性子亂來。天華胄很挑人的,它選擇了你,怎麼可能渡給彆人?蒼兒,往後你會認識許多朋友、許多敵人、會遇見蒼生,會遇見你自己……不論彆人說什麼,你都隻是由你自己演繹的,你就是秦蒼。”
夕詔說完看著她,他似乎有千言萬語,似乎有許多深刻和不舍,但最終也隻是摸了摸她的腦袋。
秦蒼想起曾經見過他身上那道道疤痕。當時,天華胄由他保存,如果天華胄入體,那些傷痕是不會持續存在的。
原來,天華胄從沒有如在自己身上一般與他血脈相融過。
地動。腳下傳來震響。一股灼人的風襲來,掀起兩人衣袍。頃刻,山崩地裂。無數沾著火焰的毫孔青翅蟬從岩壁上下飛出。
“怎麼回事?”秦蒼驚詫於四周變化,但可怕的是,她卻發現自己一動不能動。
“天華胄隻能開啟一切,若要阻止岩漿吞沒白骨,需有一人一直躋身棺中,向金井灌力。”
“你還要回去?!”
毫孔青翅蟬無處躲避,淩空亂飛,露出無數詭異的“笑臉”,雙翅震動,刺耳的“吱吱”身鋪天蓋地;與此同時,岩漿從地底向上湧起,逐漸從初熔融時的粘稠逐漸流淌得更加順暢、更加得心應手。沉寂百年的石塊驚奇地發現,自己再也不受任何形態的桎梏,自由肆意,洋洋灑灑,其奔流過處,寸草無生。山石解體。頭頂山峰處,有喊殺聲響起。持弓箭的王陵軍從不高山上暗道貫入。
“他們怎麼會入陵,你沒有旋住門?!”
“我打開了不高山入陵的通道。我得讓世人知道這裡發生的事。”
守軍追來,見陵塚內竟有另一個世界。火光貫天,越來越多被深埋的骸骨隨著地動從岩壁中袒露出來。
頭顱、肢體,還有那些細小的、儼然未長大的骨架!他們並非天命早夭,而是因為身陷一場莫名的權力爭奪,而做了替死鬼。
滾燙的熔液逐漸包裹大殿,火光將一切照得從未如此明亮。崩裂下陷的地方越來越多,立足之地越來越少。
夕詔將秦蒼安置在白骨一側。緊緊縛身的袈裟為其隔絕灼熱。他自己則重新回到木槨墓之中。此刻,除卻內裡棺材,整個外部大殿一片火海。
符文加身,夕詔已經是強弩之末,以符文為連結,用最後的力量,與這座巨大的陵寢和部落時代修築時所借助的最後一絲上古神力溝通。
霎時,視野所見一分為二:白骨之下,岩漿呼嘯而至,迅速冷卻,所到之處驟然隆起,如迅速凍結的海浪,將層層疊疊的證據向山頂推動。另一側,夕詔所在的大殿,祭壇、神傭,山石,一切都開裂,隨著岩漿向地下世界逐一墜落。
秦蒼的身體被袈裟束縛,隻能勉強催左手戒指裡的蠱吸引毫孔青翅蟬。不一會兒,笑臉蟲感受到召喚,聚集在秦蒼左手上啃食撕咬,大片血跡血從袈裟中滲出來。
氣息即將用儘,夕詔所棲身的棺木已經被岩漿蠶食的所剩無幾,終於再無法承受住重量,朝萬丈深淵跌落。他看了一眼山底,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閉上眼睛。
然而,在他投身而去的地方,秦蒼抓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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