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陸歇的手掌依舊向秦蒼攤開:“我大概和走丟的小孩子分外有緣。”說罷,疲倦的臉上露出些笑意,周身和煦。
是啊,自己當時不也是被他“撿”回家的嗎?若沒有陸歇,自己也不會來到齊昌、認識師父,更不會有之後的一切、一切,是他給了她第一個家。這是個不僅於正麵戰場提劍策馬、生殺屠戮,還曆經過敵後詭譎殘忍才活到現在的人,他身上有那麼多痛徹心扉、九死一生的可怕印記,周身也明明總有遮不掉的煞氣與邪氣,可就是這麼個看上去“生人勿進”的人,為何靠近後卻有種特彆的溫暖?這溫暖讓人懷疑所見不一定為真,讓人覺得隻要在他身旁就能安然無恙,就能期待明日如期而至。
此刻,他身上好聞的氣味,或許這個孩子也同樣聞到了吧。
秦蒼沒有猶豫,將自己的手放入那張叫人安心的大掌中。溫暖迅速傳過來。不管身後兩人擠眉弄眼看著這“一家三口”,麵露欣慰與調笑的神色;也不再想懸泉深潭、古城冰塚,就這樣,向前走去。
前路並不平坦,出雪山就用了近9日,然而沒有古堡中層層阻擊和詭異事端,一切也還算順利。一路上,幾人靠雪水解渴,獵捕山獸充饑,也算是沒有餓著凍著。一路上,孩子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也沒再喚出過“娘親”二字。但他總是粘在秦蒼身側,隻有在安睡時才擠在陸歇身邊,吐著小泡泡,呼嚕呼嚕進入夢鄉。
孩子很漂亮,穿戴顯然價值不菲,尤其頭上那個小玉冠,絕對不是普通人家能夠擁有的。
“這種古玉很不好尋,可不是有錢有勢就能找到的,即使王侯將相也不一定能夠擁有,這小屁孩厲害呢,竟然打磨如此當頭飾來戴。”任晗嘖嘖嘴,又拍拍秦蒼:“你們這‘兒子’家世不凡,到時候找到爹娘了,人家肯定會以大禮相謝的。”
爹娘是找不到了,但“大禮”確實有。眼下他們還不知道,百裡易直接打算把自己“送”給秦蒼。
半月不到,終於遇見村落。那個將他們帶回家中取暖、飲茶的獵人見到衣衫襤褸卻舉止有禮、談吐不凡的幾人時,比見到傳說中的北冥神仙果還要驚訝。這個村落處在北離西北,靠近原嬰冬部落,常年冰雪覆蓋,很少有外族人來訪。這幾人不僅是常年不曾見的客人,更是從西北雪山上下來的人!那裡全然沒有人跡,連最耐寒、最堅韌的草木也無法生長,他們能活著遇見自己若不是騙子,就該是神明啊!
如此一來,幾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攀在老獵人家窗戶上嗬著熱氣,朝裡麵看“仙人”。
修整幾日,恢複了體力,任晗依依不舍地與聽自己講述奇聞異事的人們告彆,幾人才繼續上路。
這次有了方向、吃食和禦寒衣物,幾人速度更快些,不到十日便來到城池。蕭桓找到當地信任的人,當日加急密保就遞出。消息層層疊疊交接、片可不敢耽誤,不假他人,直接傳入琉璃殿蕭權耳中。不幾日,就有一批精銳部隊前來蕭桓幾人麵前報道,護送他們重返奉器。當然,一切都秘密進行。
終於,又經數日馬不停蹄,幾人平安折返北離京都。而此時,奉器早就用不上皮毛裘袍了!
幾乎一乘上前往使館的馬車,秦蒼就開始眼皮打架。一顆提起的心猛然鬆懈下,就再也沒有力量支撐,斜靠在陸歇肩頭睡著了。
“王爺!”
“王爺!”
陸雷和陸霆也是幾日前才接到蕭權的告知,知道他們的王爺和王妃安然無恙,幾日後便能夠到達奉器。
幾月來,一邊按捺如焚心急不斷四處奔走尋找,一邊又要繼續完成西齊與璃王府不斷派出的任務,簡直讓兩個訓練有素卻仍舊年少熱血的哥倆急瘋了。眼下,見到自小跟隨、猶如兄長般的小王爺一切安好,心裡幾乎忍不住要向上蒼感激。在“無名軍”裡出生入死都不曾掉過淚的鐵血軍人,此刻喉頭竟然有些發緊。
陸歇看見兩兄弟,心中也是喜悅與欣慰駢至,不論父輩之間真相如何,這兩人卻是真心心係自己。自己不在的時候,他們依舊值守奔波,不負璃王府養育栽培。轉念一想,問道:“九澤那處如何?”
“已有動作。”
“好,盯緊。”
“是!”
陸歇合上轎簾,看左右兩側依靠自己已然睡熟的“小孩子”,不禁輕笑起來。既鬆一口氣慶幸大難不死,卻又不禁慨歎:一切又重新開始了,又要返回那個陰陽詭譎的朝堂了,自己也要從“陸歇”變作“王爺”了。
隻是,現在,就現在,讓我們再做一小會兒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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