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場充滿回憶的照片,源稚生忽然鬆了一口氣,太好了,老爹還是那個老爹,看樣子是他多疑了,他實在是無法將在源氏重工地下進行實驗的凶手和這樣一個慈祥的老人聯係在一起,也不願意聯係在一起。
源稚生同樣從錢包裡拿出一張照片,不過那是他和弟弟的合照。
“你想念稚女了嗎?”橘政宗語氣中有些惋惜。
“不,”源稚生神色突然變得有些凝重,“我回來是想確認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橘政宗問。
源稚生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沿著學校的大門向西走了一百二十步,然後向南走了三十五步,在那片開闊的空地上用鐵鍬畫了一個十字。
橘政宗見他不回答,並沒有繼續追問隻是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後。
“我懷疑……稚女他還活著。”源稚生終於再次開口,他手裡拿著鐵鍬將濕透的泥土挖開,往下挖了大約半米深,鐵鍬碰到了堅硬的東西。
“怎麼可能!?”橘政宗握住傘的手不住的顫抖起來,仿佛巨大的恐懼在他心裡炸開,“他明明已經……”
“已經被我親手埋葬在這裡了……”源稚生低聲說著,手裡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他輕輕刨開地上的泥土,地上露出了圓形的鑄鐵件,那是一個井蓋,鐵鏈十字形交叉把井蓋鎖死,那把老式掛鎖已經鏽成了一塊廢鐵。
他把鎖翻了過來,照明燈光照亮了鎖表麵的花紋。
“我在進攻極樂館的時候察覺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想回來確認一下,”源稚生說,“目前看來似乎一切正常,這把鎖和我多年前封鎖這口井的時候一模一樣,看起來從未打開過。”
“極樂館?”橘政宗疑問,“你難道是懷疑稚女還活著並且跟猛鬼眾有關聯?”
“是的,”源稚生沉聲道,“關於猛鬼眾的線索在極樂館那裡就已經斷了,我也僅僅是靠猜測才來這裡確認一下……”
“那現在不是沒有問題嗎?”
源稚生微微搖頭,並沒有回答。
他拔出腰間的蜘蛛切,一刀將那邊生鏽的老鎖劈開,把鎖住井蓋的鐵鏈從洞口裡抽出來,揭開了這隻沉沉重的井蓋。
有些東西是他必須要親眼去驗證。
源稚生回想起櫻井小暮那時候看著他的眼神,他太熟悉那樣的眼神了,那是櫻看他的眼神。
他可不是什麼笨蛋,櫻對他的感情,他心裡都一清二楚,隻不過身上的擔子太重了,他不能將這些擔子分給彆人。
櫻井小暮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很明顯將他認成了彆人,而且是一個她深愛著的人。
為什麼會認錯呢?是一時神情恍惚,還是說他跟那個人很像呢?源稚生想過無數種可能,最後得出了一個可能性,他的弟弟說不定還活著。
這種可能其實是微乎其微的,但他不願意放過這種可能。要問為什麼,或許是悔恨吧?
他更願意相信櫻井小暮是將他認成了和他長得很像的人,而那個人是他的弟弟。
腳下漆黑的井裡什麼也看不見,腐臭而濕潤的腥氣從井口中彌漫上來,嗆得讓人無法呼吸。
源稚生用風衣腰帶係著照明燈,吊入井口中,照亮了井底的水麵。廢水井不過四五米深,雨水從泥土中滲透下去堆積在井底,水色漆黑,不知道這些死水沉澱了多少年,隱隱約約上麵浮著血紅色的東西,像是人形。
“什麼東西在死去那麼多年後還有如此鮮明亮眼的紅色?”橘政宗臉上透出驚恐的神色,他看著井底的東西,有些震撼。
源稚生隻是麵無表情的摸出打火機,點燃後任由它自由下落。在那團火苗即將接觸水麵的時候,源稚生和橘政宗終於看清了那血紅色的東西,那是一件血紅色的狩衣,用一根木棍支起在井底,仿佛一個人站在井底仰頭看著他們。
打火機墜入了水中,火焰卻沒有熄滅,而是猛得躥了上來,整口廢水井熊熊的燃燒著,狩衣在火焰中仿佛舞蹈起來,它抬起頭,像是幽靈一般凝望著回到這裡的兩人,燃燒著的火焰像是它的憤怒,要將他們燒燼!
橘政宗丟掉雨傘,拉著源稚生後退,源稚生卻將他推開了,他靜靜的站在井口凝望著火焰中燃燒著的狩衣,神色複雜。
“他還活著……”源稚生輕聲說,“想必一定很恨我吧?”
“這不是你的錯,稚女是個鬼,他無法控製自己,龍血會自內而外逐步地侵蝕他,把他變成最可怕的死侍!”橘政宗將手搭在源稚生的肩膀上安慰道,“這是家族誕生以來就存在的詛咒,蛇岐八家的所有人從生來就做好了要對自己同胞拔刀的準備,這是我族的悲哀,也是無可奈何的!你當時並沒有做錯,他已經控製不住自己了,如果你當時不那麼做就會有更多的女孩死在他的手上,除了向他拔刀以外你還能做什麼?”
源稚生輕輕撥開橘政宗的手,搖了搖頭,“老爹,我並沒有難過,從小打大我都以為自己是正義的朋友,可我長大了才知道,正義都是有代價的,這是我必須付出的代價。我早就已經明白了並接受這一切了……”
“唉……”橘政宗微微歎息,“為難你了。”
“沒什麼可為難的,”源稚生說,“這是我身為大家長必須背負的責任,從我接替您的位置那天開始,就已經決定好了。”
他微微地閉上了眼睛,不在去回憶那些過往,“現在看來,線索又連上了,稚女他還活著……而且很可能是猛鬼眾的龍王或是王將。能夠讓龍馬不顧一切想要袒護的也隻有這種可能了。”
“你打算怎麼做?”橘政宗問。
“回去吧。”源稚生微微搖頭,“他現在是極惡之鬼,而我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我能做的隻有一件事情……”
“很高興你能有這樣的覺悟,”橘政宗臉上帶著一絲欣慰,“但是真到了那時候……你真的能夠下得了手嗎?畢竟要殺死自己摯愛的親人兩次,這樣的痛苦實在是太深了。稚生……對不起啊,是老爹沒用,才讓你承擔這麼多的悲傷,我有時候在想,是不是不應該將你培養成斬鬼人。”
“不,老爹,你不必感到愧疚。”源稚生麵無表情,但目光裡卻透著決意,“我很慶幸自己是一個斬鬼人,因為我的弟弟生來就是極惡之鬼,如果我不是斬鬼人的話……又怎麼能阻止他呢?作為兄長我有責任阻止他犯錯,我雖然有過後悔,但這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情。我殺的第一隻鬼就是自己的弟弟,也正是因為他我才會走上這樣一條道路,而現在他又出現了,或許是時候終結了,雖然沒辦法改變這樣的命運,但我想……親手做個了斷!”
源稚生手握著長刀靜默的走在雨中,他再次離開了這個鎮子,或許永遠不會再回來。
……
黑雲壓城,暴雨將至。
“這鬼天氣,怕是停不下來了吧?”
軒浩看著窗外的雨眉頭皺起,這樣的雨天已經持續很久了,很明顯不正常,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答應過繪梨衣醒來之後要讓夏彌帶她出去玩兒然後送她回家的,這整天下雨可怎麼行啊?
“有什麼辦法能讓這雨停下來不?”
他撇過頭問著電腦前的蘇恩曦,希望這個智囊能想想辦法。
“老板,彆開玩笑了,你以為我是東海龍王嗎?想下就下想停就停?”蘇恩曦吃著薯片一臉埋怨,“東海龍王行雲布雨還得玉帝下旨才行呢!”
“要是真有玉帝,我現在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軒浩一臉無所謂。
“不過這雨確實有些不太正常。”蘇恩曦難得正經了一回,“等等啊,讓我看看……”
說著她掏出了被埋在被子下麵的鍵盤,臉湊近電腦屏幕。
很快她就有了結果,不過看臉色貌似有些緊張。
“什麼情況?”軒浩疑惑的問,他還是頭一次看見蘇恩曦露出這樣凝重的表情。
“不太妙啊老板,這雨貌似停不下來了……”
“什麼叫停不下來?”
“三周前氣象局向內閣官房長官遞交了正式報告,東京都範圍內的氣候出現了劇烈變化,降雨量幾乎是往年的七倍!”
“哦,洪災嗎?日本要被淹了?那是好事啊……”軒浩原本是這樣以為的,“個屁啊!這樣繪梨衣還怎麼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