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接過了短劍,抽出鞘細細端詳著。她近乎恭敬地撫摸劍柄的皮革和刀身的魔紋,似乎能從中感覺到父親的指溫。
“……父親……”
少女手中的短劍上忽然泛起了小小的漣漪——在那毫無瑕疵得刀身上,忽然滾落了一滴淚珠。
這是凜第一次在綺禮麵前流淚。
猶如品嘗到了期待已久的美酒一般,綺禮的心中因喜悅而震蕩著。
凜不知道。她手中這把承接了自己淚水的短劍,曾經沾滿了從時臣心臟中流出的鮮血。或許她今後還會將這把劍作為追思父親的遺物,極其慎重地收藏起來吧。在她不知道這就是殺死父親的凶器的前提之下。
這極度的諷刺和踐踏純潔內心的快感都讓言峰綺禮獲得了無上的滿足。
而低著頭流淚的凜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綻放無聲微笑的神父,隻是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命運之劍。
五年後。
月色美麗的夜晚。衛宮切嗣靜靜地站在窗邊眺望著月色。
雖然已是冬天,但氣溫並不是很低,僅僅是讓肌膚微感寒意。這正是賞月的好天氣。
在他身邊坐著一個少年。他也和切嗣一起靜靜地眺望著月亮。
他名叫士郎。
是切嗣在令他喪失一切的火焰之中,唯一救出的存在。
在那之後已經過了五年。當時還是孩子的士郎如今也漸漸長大成人。
切嗣將因為火災而無所依靠的士郎收為養子,並將愛麗絲菲爾買下的帶倉房的廢屋整理了一下,勉強生活了下來。
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已經沒有其它的去處了。難道連活下去的理由也沒有了嗎?
名為衛宮切嗣的人曾經擁有的目的和信念都隨著那場大火化為了灰燼。從那片荒原中回來的不過是一個隻有心臟還在跳動的殘骸罷了。
事實上,如果沒有救出士郎的話,或許切嗣早就已經真正地死去了吧。
但他遇到了士郎。他遇到了這個在使無數人喪生的大火中僥幸逃生的孩子。
是這個奇跡,讓他從曾經名為衛宮切嗣的軀殼中獲得了重生。
即使現在來看,這也是很奇妙的生活。
失去了妻子和女兒的男人,卻重新成為了父親——
失去了雙親的孩子,卻重新成為了兒子——
回想起來每一天都重複著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
士郎現在叫不到四十歲的切嗣為“老爸”。或許是覺得這樣比較自然吧。
但實際上殘存於切嗣體內的精力,幾乎已經到了油儘燈枯的地步。從這一點來說他與老人也並沒有什麼不同。
那之後,安穩地度過的歲月,他就宛如置身於彆人的夢中一般。
原本已經喪失了一切的人生,卻以五年前的那一天為分界線,之後再也沒有人在切嗣麵前消失了。
無論是士郎,大和,雷畫老人還是藤村組的年輕人們,在相遇之後都沒有離開過,至今仍然在一起。
而以前的相遇不過是作為離彆的開始而已。
但這樣的幸福也並非是毫無理由的。
因為以前他所失去的東西,永遠也不可能回來了。
切嗣曾經幾次以“出門旅遊”為借口,騙士郎留在家中,自己前往艾因茲貝倫所在的地方。他想救出獨自被留在冬天的城市裡的女兒。
但無論切嗣如何執著地前往,尤布斯塔庫哈依德卻不肯打開森林的結界。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由於最後關頭切嗣的背叛,艾因茲貝倫在第四次聖杯戰爭中功虧一簣。這樣的他即使被製裁也隻能保持沉默吧。但阿哈德並沒有如此。他是想將背叛者像野狗一樣放逐出去,一輩子背負著恥辱之名苟延殘喘嗎?還是說讓切嗣終其此生也見不到女兒一麵,以此作為對他最嚴厲的懲罰嗎?總之,這已經變為事實了。
如果是以前以“魔術師殺手”聞名天下的切嗣的話,也許能夠強行突破這極寒的結界衝到女兒身邊去吧。但如今曾接觸過“世上所有的惡”的切嗣已經被詛咒所侵蝕,他的肉體正在一步步地走向衰弱。手腳萎縮,視線開始模糊,已經徹底喪失了施展魔術的能力,幾乎和重病人沒有什麼區彆了。就連尋找結界的也無能為力,隻能在風雪中彷徨,一直等到死為止。
他明白自己的努力都是白費罷了——最近切嗣已經隱約感覺到自己的死期接近。應該說,在他被黑泥詛咒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沒剩下多少時間了吧。
所以最近他都待在家中,恍然地,沉溺於記憶之中。
自己的人生究竟是什麼呢——
他這樣想著,與士郎一起靜靜地眺望著月影。
“……很小的時候,我很憧憬正義的化身呢。”
忽然間,他不自覺地低喃著。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沉沒於水底的船隻一般,因為無人問津而被遺忘的語言突然間脫口而出——是啊。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似乎對某個人說過這樣的話。雖然最終沒能實現。但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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