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這個角色,能給你帶來靈感,所以你不會讓他死去。
是的,你就是這麼想的。你就是一個為了靈感無所不用其極的惡人。你收留無翼,僅僅是因為他能給你靈感,僅僅如此。
無翼凝視著你。
披散著綠發的你,一襲白袍纖塵不染。金色的眼眸粲然若神明,猶如立於陰影中的一抹光。
“……你是天使?”無翼說:“還是神明?”
……
【門徒遊戲內,披散著白發的少年站在他眼前,一襲白袍纖塵不染。金色的眼眸粲然若神明,猶如立於陰影中的一抹光。】
【“……你是天使?”藍發少年說:“還是神明?”】
【“超級水母。”蘇明安說。】
……
你買了家宅,讓無翼住下。又請了老師,教無翼讀書識字。
但你很快失去了興趣。
沒有浸透在苦難裡的無翼,現在被照顧得太好,逐漸忘掉了過去的陰霾。當流浪貓變成了毫無利爪的家貓,給不了你任何有趣的靈感。
“先生,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無翼把你視作父親一般的角色。
“不可以。”你不打算留下太多牽扯,你隻是一個時間偷渡客,很快就會回到自己的時間去。
“先生,你下次什麼時候來?”無翼問。
“等我有空。”你說。
“先生,你在外麵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業吧。”無翼緩緩說:“我真的怕哪一天,你再也不來了。”
你覺得心中一陣煩悶,負疚感與壓抑感來回翻滾。你故意露出一副惡人嘴臉,冷笑道:“怎麼?怕我不來,你就活不下去嗎?”
自從被救下後,無翼再也沒出去做過工,天天在家宅讀書識字,已經失去了在貧民窟摸爬滾打的本事。
你給他的初始設定,是一個做儘惡事也不悔改的超級大惡人,可如今,他卻在溫養中變得純良。這一切都怪你當初的心軟——是你讓他ooc了。
你尚且沒有理解到自由意誌的重要性,隻感到一股脫離掌控的煩躁。他不該是這樣的,他為什麼會變成一個這樣的人?你的第二個故事的大綱是圍繞惡人而寫的,他的成長辜負了你的期望,讓你毫無靈感、無從下筆。
角色憑什麼脫離創生者的掌控?
——創生者不是偉大的“創造者”嗎?為什麼會淪為卑微的“記錄者”?
你煩躁不已,然而讓你震驚的是——你的惡人嘴臉,卻得到了他純白的眼神。
孩子純然地望著你,眼神滿是濡慕與擔憂:“我隻是害怕你在外麵出了事。但如果我看到你,就說明你是安全的。”
……
當夜,你在院子裡站了一整夜。
……
一些朦朧的、更加開放的觀念,逐漸在你腦中形成。
這世界人人都把角色當成私有物,像對待一隻寵物。可你卻在這一刻察覺到了不對。
終於,也許是不想麵對無翼純白的目光,你決定徹底離開。你再也從無翼身上感知不到任何靈感,你要去創作更有意思的角色了。
你留下了一些足夠無翼一個人生活到成年的金錢,悄悄走出家門。
你每次來,都是借用世界樹給你創造的軀體,如今你要徹底離開,這具軀體也要銷毀。於是你來到了附近的小樹林。
靈魂離體的這一刻,你的身軀倒下,與此同時你也看見了——
——無翼朝你奔來。
他的手上,定位器紅光閃爍。
你特地找了無人發現的地方,結果他這麼精準地找到了你,原來是他悄悄裝了定位器,他竟這麼害怕你離去?
他將你視作資助他的父輩。可你隻將他視作靈感來源。
14歲那年小和尚的話語閃現在你腦中。世間萬物本該如晨露般短暫,又是什麼讓它們變得漫長?
終於,藍發少年奔到你麵前,望著你逐漸失去氣息的軀殼,露出慌張而悲傷的神情。眼淚流出,他的神情茫然若失:
“……為什麼?”
為什麼?
他不知道你是離開了,他隻會以為,你死去了。
“是不是那些騎士乾的?是不是他們不滿你救了我,所以給你下了毒?”他已經開始臆測。
你靈魂離體,已經說不出話。
在靈魂還未傳送回去的最後一段時間,你看到他悵然若失地扶著你逐漸失去溫度的屍體,一步步走出小樹林,把你埋在了家宅的院子裡。
他雙膝跪地,額頭磕下。
然後,他回到房內,打開抽屜,拿出了一疊滿是血手印的草稿紙。
——密密麻麻,全是當年殺死姐姐的騎士的個人信息,以及騎士背後的貴族信息。
他眼神陰冷地記下了所有人的姓名,拿出一張【皇城侍衛報名表】,開門走了出去。
這一刻你才驚恐地察覺,
原來他從未忘了仇恨。
原來他依舊是流浪貓,隻不過為了在資助者眼前,偽裝成聽話的孩子,才會這麼乖巧。
背地裡,他從未放棄複仇。
他依舊是你欣賞的那個惡人。隻不過為了你的看好,而收了利爪。
——究竟是創生者打造了角色,還是角色反向投射了創生者?
你已經得不到答案,這是你望見無翼的最後一眼。他的身影義無反顧向著王城走去,指甲仿佛長出了看不見的利刃。
孤高的風吹起滿頭藍發,雨幕遮蔽了他的背影。
……
【“明白了。”藍發少年帶著笑容,朝蘇明安單膝跪下,耳墜一晃一晃:“無翼對你宣誓效忠……我會跟隨你,直到救命恩情還完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