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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消失一陣子’?這是什麼意思?”
矛區的棋牌室裡,泰爾斯不無驚愕地看著眼前的氣之魔能師:“我們總共才上了幾次課?而且大半的時間都在做莫名其妙的問答——然後你就跟我說,你現在要‘消失一陣子’?”
小滑頭就算了,那是她生理期來了……
普提萊就算了,那老頭一直神經兮兮地玩失蹤……
裡斯班和尼寇萊就算了,反正也就那樣……
但是……
但是你這個……
王子深吸一口氣,不滿地盯著眼前的藍衣男子:“按你的說法,你真的是我的‘引導者’嗎?”
站在門口的懷亞和賈斯汀注意到了王子“自言自語”時的失態,他們對視一眼,雙雙投來奇怪的目光。
泰爾斯注意到他們的舉止,咳嗽了一聲,假裝在大聲朗讀手上那本戲劇集裡的台詞。
懷亞和賈斯汀勳爵雙雙收回目光。
“安靜,”坐在泰爾斯前方的艾希達輕哼一聲:“現在的你就像在開水裡上躥下跳的河蝦——這不是好事,尤其是對於魔能師而言。”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放下書本,調整好自己。
魔能師輕輕抬起視線:“你今天的狀態比上次還糟糕,發生什麼了?”
發生什麼了?
泰爾斯想起前幾天塞爾瑪的表現,表情難看地搖了搖頭:
“沒什麼,老問題罷了。”
王子不願意多說,他調整好心態,把話題扯了回來:“所以你呢,這麼著急離開的理由是?”
艾希達停頓了好一會兒,期間他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泰爾斯的臉上,仿佛要懷疑他剛剛的話。
盯得泰爾斯有些莫名的心慌。
但氣之魔能師沒有再追問下去,他淡淡地道:“知道終結之塔嗎?”
終結之塔?
那不就是懷亞跟科恩他們……
泰爾斯微微挑眉:“有所耳聞……那個號稱獨立於權力之外,隻為人類未來而傳承技藝的劍士營地?”
魔能師點了點頭。
泰爾斯皺起眉頭:“所以跟你,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艾希達輕笑了一聲:“作為一個六百多年前竭力圍剿災禍,六百多年來始終警惕災禍的團體,你說:終結之塔跟我們是什麼關係?”
泰爾斯做了個“哦”的口型。
“嗯,我想想……”泰爾斯聳了聳肩:“貓和老鼠?”
“還是農夫與蛇?”
艾希達沒有理會泰爾斯的刻意調侃,他的語氣變得凝重起來:“最近,終結之塔裡流傳出了一則可疑的情報,我必須動身遠行,去查探它的真實性。”
泰爾斯奇道:“什麼情報這麼重要?”
艾希達輕輕摩挲著他手中的棋子,眼眶微縮。
“雖然那個情報非常有趣,對我們而言甚至是個好消息……”魔能師優雅地頷首道:“但為了你好,我不能冒險告訴你細節。”
泰爾斯嘿嘿兩聲,擺出一臉“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留給艾希達一個白眼。
氣之魔能師不為所動,他輕輕點著棋盤上的棋子:“但我能告訴你,這是一個能讓兩位魔法女皇都大驚失色的情報。”
泰爾斯頓住了。
讓雙皇都……
大驚失色?
泰爾斯死死盯著艾希達的臉,想像看其他人一樣,從魔能師的表情裡看出些什麼來。
但在長達十幾秒的對峙中,他最終還是放棄了。
“沒關係,”泰爾斯歎了一口氣,帶著微微的沮喪和自嘲縮回椅子,向著臉色淡然的艾希達揮了揮右手:“反正我已經習慣你說話隻說一半的喜好了。”
艾希達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辨情緒。
兩人陷入了沉默。
泰爾斯甩掉這個壞消息帶給他的壞心情,重新皺起眉頭,思索著當前的局勢:“你要走多久?”
“不知道。”
“也許很久,”艾希達搖搖頭:“要接近終結之塔並不容易。”
泰爾斯蹙眉盯著眼前的氣之魔能師,煩悶而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懊惱地搓了搓額頭。
“偏偏在這個時候……”
真糟糕啊。
在龍霄城最焦頭爛額的時候……
“唉,”泰爾斯輕聲歎息:“你似乎毫不擔心,在你不在,而龍霄城又不太平的日子裡,我突然就倒黴透頂,遇刺身亡了?”
氣之魔能師眯起眼睛。
“你為什麼要出來下棋呢,泰爾斯?”
泰爾斯心中一緊。
“也許你能瞞過彆人,孩子,”艾希達冷哼一聲,彆有深意地道:“但是看看周圍:你早就知道自己將去向何方了。”
心知他在說什麼的泰爾斯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身在包廂裡的他轉過頭,環視了一眼大街上、對麵樓上、門口處把自己圍得結結實實的大公親衛和巡邏隊,然後轉回來,對魔能師露出一個刻意而難看的假笑。
午後的太陽照射到這個露天包廂的平台上,把強顏歡笑的王子染成了金色。
“怎麼?”
明明在太陽底下,卻詭異地沒有變色的艾希達輕抬下巴,聲線微微提升:“看樣子,你還對我有所期望?”
泰爾斯揉揉越來越緊的眉頭,無奈地攤了攤手。
“是啊。”
“沒什麼不好承認的,”第二王子苦苦思量著祈遠城傳來的消息:“我確實把你當作底牌之一:如果事情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至少我還有最後一條路。”
“但現在看來……”
泰爾斯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
“事實上,”艾希達的眼中微微一亮,那種泰爾斯經曆過無數次,試圖蠱惑人心的語氣再次從他的口中呈現:“你現在就可以選擇‘最後一條路’。”
“隻要你想,魔能師的大門隨時為你打開——想跟我去終結之塔嗎?”
但泰爾斯輕咳了一聲,像是沒聽到他說話一樣,嚴詞正色地點了點頭,擺了擺手:
“好走不送。”
艾希達側眼看著他殊無敬意的學生,不慍不惱,隻是微微翹了翹嘴角。
“泰爾斯,”魔能師的目中閃現一道藍光:“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你隻能倚靠自己了。”
還在為境遇煩心的泰爾斯吐出一口氣:“說得好像過去幾年裡,你對我有多大幫助似的。”
艾希達輕哼一聲。
“很好,作為臨彆的禮物,泰爾斯,”氣之魔能師輕聲道:“我們來講完第一課的內容吧。”
“第一課?”
“泰爾斯,”艾希達點點頭:“你曾經問過我,魔法女皇是怎麼背叛我們的。”
他的表情嚴肅起來:“是時候告訴你了:我們最大的敵人和威脅。”
看著這位不同尋常的老師那不同尋常的表情,泰爾斯也被他帶得有些緊張起來。
“噢,那這還真是驚喜。”
泰爾斯先是尷尬地點點頭,然後疑心重重地左右張望:“等等,你不會下一秒又要突然‘下課’了吧?”
艾希達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
他坐正了身體,把手裡那顆摩挲了許久的王後“親手”放回棋盤——這對於氣之魔能師而言實在是稀罕事——後幽幽地道:“說起終結之戰,泰爾斯,這並不是一麵倒的快速戰爭,而是一場長達十年的,關於信念與立場,關於反抗與妥協的慘烈拉鋸。”
泰爾斯集中起精神,他不禁注意到,艾希達沒有指名是誰的信念,誰的立場。
以及誰在反抗,誰在妥協。
“一方麵,戰爭雙方戰士與軍隊,政治與陰謀的鬥爭來來往往,另一方麵,兩位混淆者和六位激進者的混戰也從未止息,那場戰爭甚至牽扯到了諸神與惡魔,乃至龍群和魔法塔。”
“我讀到過一些殘缺的記載,”聽著魔能師的講述,泰爾斯沉吟著點頭:“關於複興王和龍騎王如何在複雜的政治局勢裡四方斡旋,聚集人心,以及聖日教會一次次的征發手令和呼籲布告。”
“我想,那場決定世界命運的戰爭,也許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不。
根據前幾天與希克瑟的討論,沒有一場戰爭是簡單的,無論敵我,還是勝負。
艾希達不置可否,他習慣性地交叉起手指,眼神微聚:
“在魔法塔被毀滅後,他們的殘存者依舊在孜孜不倦地研究魔能師的弱點,也有了成果:佩戴反魔武裝的戰士,能或多或少地豁免一部分魔能師的能力,但是他們依舊對如何限製魔能師的行動束手無策。”
反魔武裝。
泰爾斯抓住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詞彙。
下一秒,艾希達的語氣倏然變化。
“然而,真正的轉折點出現在第十一年。”
周圍的氣氛仿佛拉下了帷幕的密室一樣,在艾希達的沉鬱語氣下變得陰暗晦澀。
連泰爾斯也不禁皺眉。
“第一個倒下的魔能師是班恩,”艾希達平靜地道,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但泰爾斯明顯感覺到他的狀態已經不一樣了:“在他又一次施展自己那可怕的能力,降臨在數萬人的夢魘中時,卻被唯一一個清醒的敵人,用一把不同尋常的反魔武裝刺破了胸膛。”
班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