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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望月樓(二)(1 / 2)

第62章望月樓二)

走近酒樓,桑擰月一手牽著弟弟,一邊想著,人這麼多,不知道還有沒有包廂。

若是沒有包廂,隻能坐在大堂的話,那她寧可立馬掉頭回侯府!

一想到自己會和沈廷鈞一道坐在大堂,忍受著眾人的窺視和好奇,桑擰月就有種要窒息的感覺。

而且,若真如此,怕是等不到明天,有關沈候邀約妙齡女子共進晚膳的傳言,指定傳遍整個京城。

老夫人指定會逼問沈廷鈞女子是誰,那場麵,不行,那修羅場真是想想就讓人頭痛腦裂,桑擰月真恨不能立馬回到馬車上去。

出乎桑擰月意料的是,她才剛走進望月樓,就有個侍衛打扮的青年走過來,確認過她的身份,又看了看她下來的那輛馬車,便引著她上樓去。

男子走在前邊,清兒扶著姐姐走在後邊。經過拐彎時,清兒低聲問了一句,“姐姐,這確實是侯爺身邊的人麼?他剛才看了我好幾眼,那眼神莫名其妙的。”

清兒感覺莫名其妙,桑擰月卻知道原因為何。

想來沈候隻以為她請了他自己,全然沒想到,她來時會把弟弟也帶來。

不過這才是正常操作。

不然和沈廷鈞單獨進晚膳,想想那尷尬的場麵,桑擰月擔心自己即便吃了東西,也會消化不良。

那侍衛似乎聽見了清兒的聲音,耳朵動了動,他甚至還回頭看了清兒一眼。但清兒正眼巴巴看著姐姐等她的解釋,他也就沒注意到,那侍衛的眼神中的一言難儘。

桑擰月倒是注意到了,但她沒多說什麼,隻輕頷首,說了句“勞煩了。”

“不勞煩,您小心腳下。侯爺在五樓等您,這位小公子……”

“他是我弟弟,我領著他就行。”

“……好。”

五樓到了,這裡隻有兩間包廂,其中一間包廂門口站著熟悉的成毅。

成毅也多看了清兒一眼,但沒有多說什麼,隻推開門說,“侯爺在裡邊,桑姑娘進去吧。”

桑擰月應了聲“好”,又說了聲“有勞了。”

推門進去,就見沈廷鈞就站在五樓的窗口處。外邊紅光恢弘,白色的雪花簌簌從天而降,而他就背對門看著外邊雪白的天地,那個角度,隻要俯視,就能將望月樓門口的所有場景儘收眼底。

他該是在她和清兒下車時,就看到了他們姐弟倆了。隻恨當時她隻顧著想包廂的事兒,根本沒有抬頭看,不然怕是……

不然怕是會被侯爺不高興的眼神,嚇得立馬回到馬車上。

桑擰月略心虛,可又不是太心虛。畢竟她說了請侯爺吃席,但她沒說,他們要單獨用膳啊。

想也知道,她這麼會避嫌的人,根本不會授人把柄。

姐弟倆起身行禮,沈廷鈞這才似回過神。他轉過身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姐弟倆,聲音淡淡說了句,“起來吧。”

不知是不是桑擰月的錯覺,感覺侯爺今天又不高興了一點點……

她抬頭,看向沈廷鈞,他此時背靠窗欞,窗外的寒風挾裹著雪花席卷而來。他就在那漫天紅光與漆黑夜色中,任由雪花落在他頭發上,衣襟上,吹的他發絲淩亂,黑眸微眯……他整個人有些像殺神轉世,好似一不順心,就要用人命祭旗。

桑擰月縮了縮脖子,感覺撲鼻的暖香淡了許多,反倒多了許多刺骨的涼意。

她說,“侯爺不冷麼?不如把窗戶關上?”

“可。你來關。”

清兒見姐姐不想動,趕緊給姐姐解圍,“我來關我來關,勞煩侯爺往前走走,我把窗戶關上,屋內能暖和些。”

沈廷鈞不知為何輕笑出聲,“也好。”

他徑直走進來,在桌旁坐下,又看向還站在門口的桑擰月,“不是要聽王主簿的案子,上午還急不可耐,現在不急了?”

桑擰月急的想跳腳,倒不是如沈廷鈞說的那樣,是想聽案子的後續,純粹是因為,沈廷鈞這話說起來沒毛病,但聽在耳裡,好像總不是那個味。

什麼教她急不可耐,她怎麼急不可耐了?

侯爺會用成語麼?不是說他三元及第,結果說話就這水平?

心裡腹誹不止,可在沈廷鈞的冷笑下,桑擰月乖順的選了距離他最遠——也就是他正對麵的凳子上坐下來。

清兒也關了窗戶在兩人中間落座。

許是關了窗戶屋內溫度陡升,許是對麵人毫不掩飾的視線讓人把持不住,總歸桑擰月臉熱起來,此時也由衷後悔起自己的小聰明——這個位置一點也不好,一抬頭就能看見彼此,好尷尬。

清兒要招人送茶點,沈廷鈞卻早已經訂好了席麵,就在他們落座後沒多久,就有小二魚貫端了菜肴來。

“有什麼話稍後再說,先吃飯。天冷,先喝湯暖暖身子。”沈廷鈞說著話,還順手盛了兩碗湯,一碗給清兒,一碗給了桑擰月。

清兒誠惶誠恐的接過,再次在心裡感懷,沈候果真德高望重,連他和姐姐這樣的稚子婦孺沈候都鄭重以待,沈候的德行操守果然堪載入史冊。

接下來的用膳時間,沈廷鈞和清兒說些有的沒的話。主要問他過了年有沒有去書院讀書的打算,若想去書院學些文武藝,他可安排。

清兒對此瘋狂心動,他想一口應下來,但姐姐還在跟前,清兒就條件反射看向姐姐。

清兒又後知後覺想起,他們準備搬出侯府去,到時和侯府的來往肯定就少了,也更疏遠了。

他們沒什麼可回報給侯府的,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占人便宜,這很不好。

清兒見姐姐沒給他回應,便遲疑道,“回頭我考慮考慮再告訴侯爺吧。書院是不錯,但家中隻有姐姐一個女眷,若我入了書院讀書,姐姐自己掌家,那太過辛苦了。”

沈廷鈞聽出了畫外音,知曉這姐弟倆還是一意孤行要搬出侯府。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隻道,“若有意,再來尋我。”

“好。”

又說起京城較好的書院和夫子都有哪些,以及春闈在即,不少地方的士子已進京。現在若無滿意的夫子也可再等等,屆時會有落榜舉子為謀生計上門授課……

這頓飯吃的時間有點長,但因為有清兒在其中插科打諢,沈廷鈞也不似往常表現的那麼冷漠寡言,席上言語往來繁多,就連桑擰月都跟著聊了幾句茶葉和書畫。及至飯畢,時間都過了一個時辰。

幾人挪到窗口去喝茶,這邊的窗欞上裝的是大塊玻璃。透過玻璃看著外邊的雪景,當真一大享受。

沈廷鈞在桑擰月的翹首以盼中,終於說起王主簿的案子。

王主簿貪汙受賄,作奸犯科,包攬訴訟官司,判定冤假錯案,買賣幼童,逼良為娼,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為謀財,害了諸多人命。

蔚縣那樁赫赫有名的滅門慘案也查清楚了,王主簿還真是幕後黑手,那八個匪徒就是他用來殺人的刀。

不僅這些人命,還有其餘許多人,單是能找出確鑿證據證明王主簿是謀殺的,就有百十個。其餘像是王主簿的心腹交代的,有些屍體拋到河底了,有些人被剁碎喂狗了,這些都無法查證真假。但就刑部所掌握到所有訊息,王主簿被判了死刑。

不僅他,王家長子是王主簿的左右手,許多臟事兒他都有經手。他也被重判,先打四十大板以儆效尤,年後隨王主簿一道問斬。

王家長媳販高利貸逼死人命,判死刑。

除了這三人,王家隻剩下王徐氏、王老三夫妻。

王徐氏是個典型的內宅婦人,除了家裡一應事情,其餘全不操心。

王老三夫人是個普通的吏員家的姑娘,家世清白,為人雖有幾分小機靈,但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敢做。在王家出事後,她第一時間被接回娘家,經刑部徹查身上無案件,便不再管束。

不比王主簿和王老大心黑手惡,也不像老娘和媳婦那麼乾淨,王老三是個浪蕩公子、整日花天酒地,醉酒後就喜歡率領一群紈絝子弟打雜搶燒,淨乾些危害市井的活兒。但調查下來,他手上還真沒有人命,最後王老三隻被判了兩年牢獄。

除此外,王家的所有財產都被抄沒,包括有賣身契的丫鬟婆子和仆役等,也全部充公,被衙門的人帶走。

樹倒猢猻散,在今天刑部宣判後,王家已徹底成為昨日黃花。

王家今天隻有王徐氏一人孤零零站在門前,但沒人可憐她。

她生了三個兒子,但隻有老二王文舉是個好的。許是因為小小年紀就在南邊書院求學,王文舉絲毫沒沾染上父兄的惡習。

可好人不長命,他在老家考中舉人後醉酒,當時王家老三陪同兄長出門,可因為被花娘絆住腳步,及至小廝想起慌忙出去尋人,王文舉都溺死了。

不過死了也好,不然攤上這樣的爹娘兄弟,即便有了官身又怎樣?還不是一樣被扒了那身官袍,鬱鬱不得誌的過日子?

如今一想,好似老天早就為王文舉安排了最好的歸宿。

桑擰月胡思亂想間,清兒卻又問,“還有那八個匪徒呢?他們判了沒有,可是死刑?”

“死刑。”

確認了這個消息,清兒忍不住歡呼起來。他一把抱住姐姐,激動的眼淚都滾出來了,“姐姐我們自由了,王家以後再也威脅不到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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