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典到了漢中也有一小段時間了,雖然說在大方向上他依舊是按照了他的步驟在走,也安排了相關的試驗田建設,似乎一切都在有序的進行當中,但是他總是覺得似乎在什麼地方上有一些不對勁。
直至張章被搶水的村民襲擊的消息傳來。
李典在勃然大怒之下,準備發兵前往的前一刻,停頓了一下,沉默了些許,然後重新坐了下來,重新審視整個的過程。
張章無疑是一個不錯的縣令,這一點在李典見到了張章之後,就基本上確定下來了。因為出身於農學士,所以張章的很多主張都比較貼近於農業發展。這雖然可能略有不足,但是對於漢中當下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
漢中還有很多的土地,很多區域等待開發,重視農業發展的縣令,顯然就是一個好縣令,而且因為有了農學士的經驗,所以張章並不會好大喜功的強行上馬一些所謂的政績工程,而是從最基礎的一些小型水利建設開始,消耗不多,卻能見到效果。
所以,從整體上來看,張章固然有可能是在某些方麵上沒有考慮周全,然而在搶水事件之中,應該沒有什麼錯,至少不是什麼大的錯。那麼既然張章沒有什麼大錯,那麼這個事件的錯誤方,就是兩個村落的那些民眾了?
這也是李典一開始的想法。打傷了人,自然就是有錯的。可是在李典準備發兵點將過去抓捕那些行凶鬥毆搶水的村民的時候,他的理智敲響了一下警鐘。
『來人!』李典坐在桌案之後,麵沉如水,『派幾個人,去錫縣周邊,還有搶水的兩個村子查探一下,看看有什麼異常情況,速來回報!』
李典決定,不會馬上出兵。
出兵的習慣,是在陰山養成的,畢竟在陰山之處,如果說南匈奴鬨事,自然就是需要出兵鎮壓,可是現在是在漢中,周邊的胡人也不是南匈奴,而是氐人,還有一小部分的庸人。
庸人麼,雖然流傳很是古遠,但是基本上已經漢化完畢了,僅僅是保留著一些習慣性的風俗而已,其餘的基本上都和漢人差不多,地盤也比較小,人口稀薄,因此整體上來說基本上不算是什麼事情,即便真有什麼異心,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
氐人麼,相比較來說就比庸人要多了很多,心思也比較不純。隻不過上一個階段氐人才剛剛被收拾了一頓,而且李典才和幾個氐人王在南鄭見了麵,還開設了試驗田,按照道理來說,氐人也不至於這麼急切,在張遼離開沒有多久,李典也擺著一副親和麵容的時候,擅自動手搞破壞……
除非是氐人王當中那幾個人內部的矛盾,為了借刀殺人什麼的。
李典重新審視事件的整個過程。
錫縣在西城左近。
上庸三地,從西到東,西城,上庸,房陵。
房陵就不提了,因為那地方算是和曹軍的交界地,能跑的人基本上都跑了,剩下的人口不多,即便是房陵之中也沒有多少人,而且非常容易就受到侵擾,因此不管是在劉焉時期,還是在張魯執政的時候,亦或是在當下,對於房陵這個區域的投入都不大,除了農業之外,還有一些基本上用來轉運的驛站,其他的就沒有什麼重點的產業了。
西城和上庸會好一些,人口總數和繁榮度都相對於房陵高出了不少。
李典原本也防備著申氏。因為在之前他就聽聞張遼說過,之前南鄭的張則和上庸的申氏之間多有往來,隻不過當時是張則在挑頭,而申氏含含糊糊然後又在張則眼看不行的時候又是立刻跳反……
不過既然申氏是跳反了,李典當然也不可能說立刻就翻臉,因此派遣張章前往錫縣,就是為了準備讓張章積攢一些人望,進而對於西城造成影響,然後慢慢侵壓到上庸一帶。
如果李典魯莽一些,直接出兵,倒也簡單。可是若是直接找上門去抓捕申氏,並不是一個好辦法,更不是解決漢中上庸一帶現有矛盾的最優解。就像是後世某些人一邊嘴上反對簡單粗暴,宣稱工作要細致要實際,然後出了問題便是不考慮如何解決問題這個事情,而是隻想著怎樣解決產生問題的人。
漢中上庸之地,親近驃騎的人也有,旁觀中立的同樣也不少,還有一些如同申氏一般表麵上服從,陽奉陰違的,甚至還有比如之前被打殺了族人不得不低頭,心中潛藏著仇恨的……
難不成將除了親善的之外的人,其餘的便是統統抓起來殺了?
更何況錫縣是在西城,不是在上庸。
真要追究,是要先確定西城裡麵的人,然後才說上庸的申氏有沒有和西城聯係。隻不過現在李典了解到的情況,是兩個村子爭水,然後張章在調解的過程中被村民砸了腦袋,昏迷不醒。
李典站起身,在廳堂之中緩緩的走動著。
廳堂之外的護衛穿著閃亮的盔甲,在陽光照耀之下反射著光華。或許是注意到了李典的行為,護衛投來了些許探究的目光,然後很快的收了回去,並且將腰杆挺得更直了一些。
腳下的木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多少有些攪擾李典的思緒,但是在轉悠了兩圈之後,李典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一個是他之前沒有考慮過的問題。
他現在不是在陰山了。
而是在漢中。
這並不是廢話,而是整個角色的轉變。
屁股決定了思想,也決定了策略。
李典在陰山的時候負責練兵,手下便是老兵訓練新兵,精英調教菜鳥,雖然民生政務也並非完全沒有,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軍事上的需求服務的,而在漢中這裡呢?
漢中的民眾,包括出事的錫縣下屬的村寨,是算老兵還是算新兵,亦或是精銳還是菜鳥?
在陰山,李典一聲令下,便是全軍貫行,如果命令沒有通達到位,也是十分的明顯,就像是排列整齊的隊列裡麵突然缺少了一塊一樣,可是在漢中之地,下達的命令,能貫通到了百姓那邊麼?即便是通知到了百姓頭上,那些百姓會像是兵卒遵從軍令一樣遵照執行麼?
答案,很顯然。
李典站在了堂前,雖然是麵色平穩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但實際上心中卻在不斷的盤旋,一盤散沙之中的每一粒沙子,都覺得自己的意見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最為關鍵的一點,兵卒會按照教導,去適應和調整自己的行為和習慣,而民眾百姓往往厭惡教導,或者說厭煩類似於軍令一樣的簡單指令,而選擇按照民眾百姓自己覺得舒服的方式來行動……
比如這一次的搶水。
不能按照陰山的習慣來辦,一旦輕易動兵,那就輸了。
兵卒是最後的手段,而不應該時時刻刻都拿出來使用……
那麼,計將安出?
……\(o)~……
武陵地區。
黃蓋會同朱桓,將河道兩側十裡左右的山寨幾乎儘數屠戮乾淨。
到了後來,許多武陵蠻人都沒等黃蓋朱桓等人前來,便是直接棄了山寨,退往了山中。
或許這可以稱之為是一種獲勝,但是實際上不管是黃蓋還是朱桓,其實都清楚這隻是擊潰了武陵蠻表麵上的一些蠻子而已,並不能說戰局就已經是穩定了,亦或是說什麼大獲全勝了。
麵對黃蓋的強勢,朱桓作為小輩,不管是在年齡上,還是在軍事履曆上,亦或是在職務權柄上,都無法和黃蓋抗衡,隻能是聽命行事,但是朱桓在一段時間的疑惑和不解之後,也漸漸的猜測出了黃蓋的意圖,因此在執行計劃的時候也逐漸的不再有什麼彆扭感,相對來說比較順滑了一些。
這種感覺就像是黃蓋和朱桓之前的合體……呃,合作,還是需要一定的調整才能順暢的進行,而現在手都不用扶了……
『可惜。』黃蓋低歎一聲。
朱桓知道黃蓋在歎息什麼。
江東水軍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