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台的,這一次竟然不是士族子弟。
其實這個很好理解。就像是後世各種普通菜市場的小商販,風大了便是說菜刮壞了,要漲價,然後太陽晴天多了就說旱了,要漲價,下雨就改口說被水泡壞了,還是要漲價,但是實際上蔬菜批發有漲價麼?即便是有,其實漲的也不多,比如超市裡麵那些蔬菜,往往就和外麵菜市場的價格有些差距。
這是這些小商販是有什麼策略,是要顛覆國家,是有意識的要攪亂市場麼?顯然也不是,隻是這些小商販看人叫價,貪小便宜而已。若是來了厲害的砍價大媽,這些小商販少不得或是笑嗬嗬,或是愁眉苦臉的表示自己真的真的真的就是虧本在賣……
因此徐晃看到的是市麵物價上漲,便是要將這些小商販,大貨郎全數都抓起來,徐庶就說還不至於。
『某已仿效長安商會,成立成都商會,頒布商行法規,以商治商……』徐庶緩緩的說道,『待商行法規通曉地方,若仍有商販貨郎知法犯法,蓄意抬價,再行抓捕不遲……隻是這商行法規,以地方傳檄告,多少需要些時日,故而請公明將軍來,也是為了此事……』
隻要有官吏,少不了的就有官僚主義,所以走流程往往是件很麻煩的事情,而現在情況比較急切,因此徐庶就找來了徐晃,想要走軍事路線,借用徐晃的兵卒,直接快速的將商行的這些法規擴散出去。
徐晃心眼通明,知道這是徐庶有意的向他示好,便自然是拱手應答,無有不從。畢竟徐庶現在明確是一把手,若是直接給徐晃下令也不算是什麼,完全可以不需要和徐晃商量,但是徐庶這麼做,就是為了避免政務和軍事上產生不應有的芥蒂。
有了這樣一件事情作為基調,兩個人相互之間的氛圍也就自然更加的融洽。
隨即兩個人還對於其他的一些事情進行了信息的交換,在一定程度上也確定了川蜀迎戰江東的大策略,也就是利用川蜀的地理優勢,不急於一時,以消滅江東軍的有生力量為主……
送走了徐晃之後,天色便是沉降下來。
徐庶的心情並不像是他對外表現的那麼好。
夜裡,徐庶輾轉反側,那些一度被他遺忘的事情,又重新回想了起來,他恍惚是回到了他年少的時候。他曾經也是喜歡用拳頭說話的,而甚少思考。用拳頭的模式,多爽啊,有什麼分歧,站著的就有道理,趴下的就閉嘴。欺負弱者,欺瞞無知者,被揭穿了就用拳頭說話。
這個模式在最開始,確實是有用的,尤其是在徐庶年少之時,糾集一幫小夥伴『橫行』鄉野,『行俠』四周的時候。
不服就來打!
打了再問服不服!
青少年的無畏和簡單,很快就撞得頭破血流。
明明是他覺得自己有道理,為弱者聲張,為人報仇,這有什麼錯?可是官府表示他沒道理,他殺人了。然後他突然發現,他自己的拳頭不夠大了。若是按照他之前的理論,之前的模式,那麼這個時候他就應該躺倒。
他一開始也確實是這樣做的,一人做事一人當!
可是等他被綁在了木樁上,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的在鬨市上被人指指點點,譏笑嘲諷的時候,他和那些嘲笑他的百姓爭辯,他和那些指責他的民眾爭論,可是他發現那些百姓民眾根本就不想要聽他說一些什麼,對他究竟做了什麼行俠之事也根本不感興趣,而是對他的下三路感興趣,隻想要看他裸露出來的屁股和小嘰嘰,然後便是可以得意洋洋的站在一旁,指責他辱罵他嘲諷他……
他沒穿衣服。
他們有穿。
所以他們就對了。
他一個人打不過他們這麼多人,所以他們也就是對的,就有道理了?
那麼等他帶著更多的人來打贏他們的時候,是不是就代表著他就又從錯的變成了對的?從沒道理變成了有道理?
那麼對錯是否是能改變的呢?
如果對錯能夠隨時根據力量大小而變化,那麼又對錯本身又有什麼存在的必要?隻要看力量大小就好了麼!
等等的一係列的問題,使得他痛苦,他不理解,也才放下了拳頭,拿起了腦子。
然後遇到了斐潛……
對於他的那些往事,斐潛隻有一句話,『弱者提刀,斬向弱者,強者提刀,砍向強者。愚昧無知者更喜歡欺淩弱者,而內心強大者才喜歡挑戰困難。』
徐庶由此心安。
他放下手中的刀,提起了思想當中的刀。
現在,他想要按照斐潛的方法,將思想上的刀給出去。
民眾是要引導的。
士族子弟應該承擔這一份責任,承擔不了的,或是偷奸耍滑的,就像是在鹿山之下他和斐潛的議論一樣,那些人不配為『士』。
無論黑夜是多麼的黑,總歸是會過去,光明再次來臨……
徐庶是直接住在成都府衙後院的,每天清晨起來之後,他都能聽見在後院街道上那些悠揚的,並且帶著些川蜀口音的招攬生意的叫賣聲,就像是悠揚的詩歌吟唱。
徐庶站在後院之處聽著,微微捋著胡須。
如今大漢,最重要的,是定規矩。
定士族的規矩,定商人的規矩,定軍人的規矩,定四海八荒的規矩……
有規矩,才好辦事,有了準確的答案,才能讓民眾自動自發的去做一些什麼,而不是整天這個不明白,那個不清楚,什麼都不知道。
同樣的,巴人也需要巴人的規矩,有巴人的答案。
『孟都尉呢?來了麼?』
徐庶在侍從的幫助下穿上了緋紅色黑邊的外袍,問道。
侍從在幫忙整理徐庶後腰上的衣服褶皺,『稟使君,已經早早在外堂候著了。』
徐庶點了點頭,邁步向前。
不同的人,對應的答案是不一樣的。會見徐晃,需要以情誼為重,而見孟獲麼,則是當以威嚴對待。
孟獲,現在轉職成為了巴東都尉。
他原本隻是孟氏的一個小角色,並不是三國演義當中的那麼威風八麵,他身邊也沒有什麼祝氏辣女。畢竟若是真的有什麼帶來洞主之女,同時又是經曆過戰陣,手下還有一幫悍勇女兵,這麼一個強大的女性,自己相貌出眾,武藝非凡,然後在三國演義當中就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清楚,非要聽孟獲這樣傻不愣登的男子的蠢策略,連帶著自己都坑進去?
不過這也很演義就是了,畢竟按照羅老先生的對於女性描繪,還是符合了當時主流的社會態度的。三國演義之中出場的女性大部分都是連名字欠奉,比如貂蟬,比如祝融,即便是有名字的孫尚香,也是被描寫成為了隻懂得在閨房內拿刀弄槍嚇唬劉備,然後出門在外便是像是沒帶腦子一樣,誰說什麼就信什麼……
而實際上麼,就算是當下的孟獲,也不是個純粹的憨貨。
他有他的思想,也有他的狡猾。
就像是那些川蜀的大小貨郎一樣。
『巴東之中,最近可有變故?』徐庶在見到了孟獲之後,便是直接問道。
孟獲下意識的想要搖頭,但是看到了徐庶的眼神之後,便是咳嗽了一聲,低下頭說道:『使君是不是……是不是問巴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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