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父母的不同……
人生何處不開掛,最大的外掛自然就是父母。
大漢崇德殿。
這是整個大漢名義上最高,最神聖的大殿。
崇德殿的主人,自然就是大漢天子,劉協。
說實話,劉協所能直接控製的,也僅僅隻有這個大殿,而一旦令出殿外……
官吏能不能執行,那就要看官吏的『良心』了。
那麼對於劉協來說,他喜歡曹操麼?顯然不可能喜歡的,皇權和相權永遠都是對立的矛盾,畢竟相權強大的時候,連皇帝用多少銀子娶哪個老婆睡哪個妃子立哪個太子都要管,皇帝的中旨覺得不妥當的直接封還,那個皇帝會喜歡?
皇權和相權,原本就是危險的蹺蹺板,每一次上下都意味著大量的血肉會消磨在其中。漢代原本似乎是想要構建出一個外戚,宦官,清流的三足鼎立的架構,但是實際上這個架構是虛的,因為外戚和宦官都直接來自於皇權,所以根本不可能達成平衡狀態。
而在政治上的這種改革,分權最終還是會敗給集權,也就像是華夏大一統一樣,隻要有雄心有野望的人獲得了其中一部分,就必然會渴求著另外一部分,直至死在追逐的道路上,或是登上最高的山峰,如同誇父。
以至於最終到了我大清,乾脆就連相權都不分出去了,搞個軍機處充當酋長打手,酋長說啥沒人敢放個屁,紀曉嵐那樣的也隻在電視裡麵存在,真實的紀曉嵐被乾隆罵如豚狗。
而在劉協登基之後,他自覺皇權旁落,也想要死命的獲取權柄。
今日崇德殿裡麵的氛圍,略有些沉悶。
劉協臉上帶著笑,目光卻蘊藏著陰冷,掃視著丹階之下的臣子。
在丹階下方,黃門宦官尖銳的聲音響起,正在讀著一封奏章,『……昔西涼董賊為亂,河洛焚而長安空,人相食而郡縣失,此無他也,乃賊失其衡,心脫其矩,縱欲僭越,故而傾覆,害民無數。覆轍在前,人皆知之。幸有丞相挽社稷之傾倒,解乾坤之倒懸,而複大漢之榮耀。如今又有賊隱匿於民眾之中,故道丞相逆叛,其心可誅。若丞相傾,則陛下危,天下覆!乞廟堂諸臣合力叩閽,明證丞相之冤,力保危疆不失去,則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劉協看著下麵安靜的官吏,心中湧起一陣疲憊。
這種疲憊就像是從骨頭裡麵冒出來的一般,無法輕易消除,纏繞著他的靈魂,侵蝕著他的理智。
就在前兩天,劉協已經公然表示了他『相信』曹操,表示那些傳言都是假的,但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要將他架起來烤……
劉協沒相信過曹操麼?
顯然不是的。
隻不過人會變的,感情也會變的。當年的『相信』,使得劉協寧願離開長安抵達許縣,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天下依舊紛爭,而且還是看不到統一的希望,不知道還要打多久,還要繼續紛爭多久,現在竟然還要劉協一而再,再而三的為曹操正名……
是的,他曾經相信曹操,可是年複一年,這山東依舊亂糟糟,關中江東依舊遊離在外!
養寇自重的疑慮,使得劉協要很艱難的才控製住心中的怒火,不至於表現在外,儘量心平氣和的說道:『諸位愛卿都聽到了……都說說罷!』
在丹階之下的黃琬,如今身為司徒,聽完了奏章之後,見左右官吏都在盯著他,便是隻能是乾咳一聲,開口說道:『啟稟陛下……如今謠言四起,蠱惑民間,老臣身為司徒,未能教化百姓,處置不力,實則有罪,不敢推諉……老臣請辭司……』
劉協沒等黃琬說完,便是直接打斷了他,『朕今日要的是獻計定策,若人皆臨事皆先請辭,那麼要群臣又是何用?』
黃琬隻能是唯唯而應,低頭退下。
其實劉協對於黃琬的印象很好,現在故意對他惡聲惡氣,其實也是為了將黃琬先抽出來。
因為當下的董卓死得比曆史上的早,所以一些在曆史上死於亂軍之中的老臣,也得以保存了下來,比如當時王允上台之後,因為不滿意王允獨霸朝綱而離去的黃琬,士孫瑞等,如今在劉協一再征辟之下,又重新回到了朝堂之中。
隻不過,真的就是大漢老臣了。
曹操沒有將三公職位全數都捏在手裡,一方麵是為了表示其大度,另外一方麵則是現在擔任三公,嗯,應該是兩公,畢竟司馬之職,曹操依舊沒放,司徒黃琬,司空士孫瑞二人,年歲都大了,並且勢力都不強,不能對於曹氏夏侯氏造成什麼威脅,還不如丟給劉協過家家。
如果沒有丞相一職,司徒司空司馬三公自然是位高權重,但是現在丞相往上麵一坐,三公就成為可虛職,光有個名頭沒有實權,什麼事情也管不了,所以黃琬其實也很慘,和天子劉協王八看綠豆,相差不太多。
劉協看黃琬如今須發皆白的模樣,心中多少有些不忍,停頓了一下又開口說道:『司徒在任以來多有建樹,朕都是看到的,黃愛卿不可妄自菲薄,還是先說說心中方略讓各位閣臣參詳一二……』
黃琬這才算是有一個台階下,連忙說道:『如今許縣周邊謠言,不外乎三者,一則言丞相僭越,二者言丞相謀反,三者則是丞相與驃騎勾連……僭越之事,無稽之談,無須應對,而謀反之言,亦為妄語,不足以信,隻是這勾連之事麼……不妨讓丞相上表自陳就是,自然是清者自清……』
劉協微微閉眼,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他有些失望。因為劉協最希望的,就是類似於光武一樣,讓曹操成為更始帝,先入長安,然後在連續大戰之中消耗完所有的力量,而劉協自己成為笑到最後的人。而黃琬並沒有提出符合劉協心意的建議,不知道是因為沒有這個君臣默契,還是因為某些其他的原因……
不過失望多了,都已經習慣了,所以他很快的調整了心態,能做到什麼程度就先做什麼程度,『自陳』之策,雖然說並不算是達成了劉協的期望,但是至少也算是一個進步。
能多向權柄的巔峰走一步,都是好的。
於是心念通達的劉協轉頭問其他臣子,『司徒之言,眾愛卿以為如何?』
其餘的官吏,大多數都是安靜的聽著,就像是背景牆,一般來說,朝堂之上的事務討論,一般官吏也沒有資格表態,畢竟都是大佬的戰場,小角色一旦深陷其中,往往說錯了一點,就是灰飛煙滅。即便是說對了,也會被惦記,秋後算賬。
所以大多數官吏都是裝聾作啞。
反正都是領一份俸祿而已,值得那麼拚命麼?
見眾官吏又是默然無言,劉協隻能是點名,『荀愛卿認為如何?』
荀彧上前,拱手而應道:『陛下,以朝廷之堂正,應鄉野之風言,可謂本末倒置是也。如今天下多年征戰,當休養生息為重。丞相北狩烏桓,亦圖多獲牛羊戰馬,滋養百姓是也。今有謠言,便令自陳,明又複風語,又待如何?故臣以為,此事不必議論,亦不必請丞相自陳。』
劉協他是真的想要聽曹操的解釋麼?
嗯,或許有一點點,畢竟曹操自陳,也代表了曹操的一種屈服,能讓劉協多多少少的從中獲取一點點的快感,雖然也就是那麼的一點點,但更多的劉協是希望曹操能夠比較徹底的『失敗』一次。
因為除了江東那個孫家之外,劉協其實和斐潛、曹操都接觸過,並且在接觸的過程之中,劉協並沒有直接感受到對於屁股菊花的強烈威脅,至少現在沒有。從某個角度上來說,至少劉協現在的位置還算是安全的,但是這個安全,隻是暫時的……
劉協知道,一旦曹操和斐潛最後決出了一個勝利者,那麼他就立刻會麵對直接的威脅,但是當下曹操和斐潛之間會很順利的決出勝負麼?會在短時間內就出現一個結果麼?顯然不可能。依照劉協當下的判斷,曹操和斐潛的實力相差不多,雙方一旦開戰,便是可能陷入一個拉鋸的僵局,到時候很有可能就像是袁紹和公孫瓚的第一次那樣,雙方肉搏到精疲力儘,到那個時候劉協就可以拿著肥皂,呃,錯了,拿著詔書出場了。
要知道當時在河北一代,勢力最強的並不是袁紹,而是公孫瓚。公孫瓚在當時不僅占據了幽州、青州大部和部分冀州,而且勢力已經滲透進徐州和兗州,儼然河北第一割據集團,
可是公孫瓚內部有很多問題,既有人才的問題,也有人力的問題,並且公孫瓚和劉虞也是鬨翻了臉,最終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
於是劉協琢磨著,是不是和當下某個人很相似呢?
另外的一個方麵,袁紹之所以有那麼高的聲望,是因為之前袁紹沒有失敗過,而在第一次和公孫瓚之間的戰鬥不利之後,袁紹低下就出現了不同的想法,其對於冀州的掌控力度也就下降了。以至於袁紹在打敗了公孫瓚之後,再想要進軍豫州,就出現了內部的分歧……
所以,是不是又和某個人很相似呢?
不論是東漢開國的光武,還是在近期的袁紹公孫瓚的事例,都讓劉協心中湧動起了一種明白了一切,洞悉了所有的感覺!
就像是看透了世間的本源,接觸到了神靈的本質!
因此,劉協表麵上說是信任曹操,實際上是想要將曹操架上去烤!
如此一來,劉協怎麼可能因為荀彧的勸阻,就放棄施展自己偉大的大漢中興計劃呢?
劉協聽了荀彧所言之後,便是笑了笑,『荀子曰,「流丸止於甌臾,流言止於智者」,然荀子先離於齊,後流於楚,又遷於趙,何曾止之?故今之流言,若是置之不理,豈不是表明朝堂上下,皆疑丞相乎?丞相之忠誠,豈能任由他人玷汙?今自陳之,一則免除流言不斷,二則可正丞相之名,三亦可……』
正當劉協聲音朗朗,以荀家的老祖宗來扇荀彧的臉,闡述讓曹操自陳的必要性的時候,忽然有一小黃門滿頭大汗,急急而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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