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瘧之始發也,先起於毫毛,伸欠乃作,寒栗鼓頷,腰脊俱痛,寒去則內外皆熱,頭疼如破……』一名醫師皺著眉頭說道,『今有病患,多屬此狀,可定為此瘧症也……』
『然,不過依老朽所診,並有他症……』另外一名醫師也說道,『瘧症之所發,乃陰陽失衡所致,正所謂氣之舍深,內薄於陰,陽氣獨發,陰邪內著,陰與陽爭不得出,是以間日而作也……隻不過如今觀天時,春夏順行,陰陽未亂,何來陽氣獨發,陰邪內著之症乎?著實奇怪。』
『未有春行夏令者,恐未是瘟也……』又有一名醫師說道,『如今此病,若依我之見,應是瘴氣。南中一地,久無人煙,五毒橫行於山林,桃杏爛腐於穀中,故有瘴氣是也,人畜染之,無不倒伏……』
『若是瘴氣,恐怕就難辦了……』
『昔日伏波將軍南征,軍吏經瘴疫,死者十四五,足見瘴氣之毒也……』
然後漸漸更多的醫師加入進來,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徐晃的工地所遇到的,不是普通的瘟疫,而是瘴氣。
古代人對於很多無法解釋的病症,往往就歸於瘴氣。瘴氣是古代多種棘手且急發的疾病綜稱,可能包括瘧疾、痢疾、腳氣病、沙虱病、中毒、喉科病、出血熱、黃疸等等……
所以大體上來說,這些醫師說的也沒有錯。隻不過是不太精確而已。
徐庶也不懂得這些,所以他問道:『今既有瘴,當何治之?』
眾醫師相互看看,然後年紀最長的那名老醫師說道:『瘴多行於三四月,乃熱毒升騰,若得秋冬,自然無礙。』
這個答案,也不算是錯。
隻可惜等待天時過去,氣溫降低,不是徐庶想要的答案。
徐庶和徐晃之前的商議,就是若是無法控製,或是治愈這種病症,那麼就隻能是等待秋冬較為寒冷的時候再進行動工,可問題是這樣一來,基本上就等於是要有三四個月的時間是白白浪費掉的。
這些勞役,不管是有沒有在勞作,都是要吃飯的,頂多就是吃少一些,不可能說是不勞作的時候就完全不需要糧草的消耗……
還有一些工匠是征調的,那麼征調的時間越長,對於地方的影響就越大,而三四個月的時間,又不能說是放這些工匠回去,川蜀的道路大家都清楚,一來一回,可能人還沒到家呢,就要重新往回走了。
曆史上諸葛南征的時候,也是遇到了瘴氣,耽擱了兩個月,史書記載是『五月渡瀘』。看起來好像是說五月份的時候,瀘水就可以走了,沒有了瘴氣,實際上麼,多半是一個誤解。
當時南中危急,諸葛亮大軍彙集,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什麼事情都不乾,幾十天下來,再不行動,不光是南中局勢惡化,就光說糧草消耗又是多少?真的等到了秋天,恐怕就算是諸葛亮出兵,也沒有什麼好結果了。
再說,五月份難道就沒有蚊子了麼?還不是照樣有。而一般的中毒,不管是礦物毒還是生物毒,隻要不接觸,都不具備隔空感染性質的,所以諸葛亮當時遇到的,多半就是瘧疾。
五月進軍,其實也算是諸葛當時形勢所迫真要玩命了。
如今對於徐庶來說,雖然說不至於要玩命,但同樣不可能什麼都不乾的乾等幾個月,所以他對這些醫師說道:『既有疾,則當治。若不得治,醫之何用?』
這話說得有些重,但是也不是完全沒道理。若是醫生光收錢而不能治病,那麼還有存在的意義麼?豈不是和騙子差不多?
徐庶此言一出,眾醫師便是紛紛相互看了看,然後又是議論了一下,又是年長的那個老醫師拱手而道:『但請使君吩咐……』
徐庶說道:『一為治。此乃急疫也,自發病後,忽冷忽熱,痛楚萬分,旋日便亡,當如何治之,挽其性命是也。二為藥。山林繁雜,山穀幽深,無論是疫是瘴,大軍開動,豈可阻於此乎?當備有藥,以防此症也。』
徐庶看了看眾醫師,然後表示說如果做得好的,便是按照軍功來計算。
頓時就讓眾醫師有些興奮起來。
畢竟誰都清楚,在驃騎之下,軍功可是相當吃香的,而且這個並非是徐庶忽悠人。在軍中是有金創科的,對於普通的兵卒來說,殺人獲取軍功,而對於金創科的醫師來說,則是救人獲得軍功……
有這樣的激勵之下,這些醫師也就陸陸續續將藏在自家當中的那些手段拿出來了。
『在下有一法,乃得傳於「涪翁」,稱之為金針刺穴之法。瘧脈自弦,弦數者多熱,弦遲者多寒。弦小緊者下之差,弦遲者可溫之,弦緊者可發汗,針灸也。』一名醫師說道,『若腰痛頭重,寒從背起,先寒後熱,熇熇暍暍然,熱止汗出,難已,則刺郤中出血……又若先寒,灑淅灑淅,寒甚久乃熱,熱去汗出,喜見日月光火氣,乃快然,則刺足陽明跗上……』
沒錯,針灸術。
或許到了後世之中,就有會覺得治療瘧疾有什麼難的,不就是奎寧麼,再知曉一些的,便是懂得金雞納樹,然後再知道得多一些的,就會叫囂著青蒿,或是黃花蒿之類的話語,亦或是表示在古代就有用青蒿治療瘧疾的記錄雲雲。
然而實際上,不管是奎寧,還是青蒿素,都是經曆了多久的試驗,是多少人的心血,然後還被人給侵占了……
金雞納樹,一個好心的印第安女子獻給了殖民者,然後殖民者從此不再懼怕瘧疾,然後將天花和屠殺還給了印第安人。
中醫的藥方,往往都是經驗方子。就像是當下老醫師提出來的金針之法,也是在川蜀長年累月下來的瘧疾病患身上的出來的經驗,然後再一點點的總結出來,而這種針灸之法,這種在經絡上麵的研究,即便是到了後世,也都沒能完全搞明白。
當然,在這些藥方或是治療方案裡麵,也有聽起來就不是那麼靠譜的。
比如有醫師宣稱,可用『人中黃』治療山瘴瘧,稱之為『黃龍湯』。
人中黃麼……
咳咳,算了。
還有的說表示要在爆發山瘴之處,捕捉一山鼠,然後活活將其搗死,擠出血汁來服用,治療退燒的效果會更好,而且還特彆說明『其鼠並頭皮五藏等全搗,若汁少著少許水和絞,亦不難服,常用立驗也。』
這叫做『血鼠飲』……
若是覺得『黃龍湯』和『血鼠飲』還能有些道理的,那麼以『頭蓋骨』作為藥材來入藥治療瘴瘧,就多少有些讓人實在無法接受了……
當然,也不是說這些醫師在開出這些藥方的時候是在草菅人命,而是他們曾經,或是他們的師傅,曾經用這個方子救活過人,然後才留下了這個方子。
可以說在中醫上,就算是再奇葩的藥方,大多數都是救過人命的,隻不過至於是藥方裡麵的某種物質消滅了病菌,還是說刺激調動了人體的防禦功能,亦或是平衡了人體內部的電解質等等什麼最終導致消除了病症……
誰也不清楚。
徐庶也不清楚。
徐庶一時之間也無法確定究竟是什麼藥方,或是真麼針灸手段會更有效,所以他就拍板做了一件事情,就是讓這些醫師分區域分病例,各自按照其方案去治療那些得了瘧疾的患者,以此來確定什麼方式,什麼藥方最為實用。
畢竟是騾子是馬,溜一圈就知道了。
反正先是要救人的,彆管平日裡吹噓得如何,實際要看具體的療效究竟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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