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說道:『去是一起去的,但是後麵分開了……對了,方才在街口還碰到王大爺了……我和王二郎新兵營的時候在一起,過了新兵營之後就分了……一開始的時候他還給我寫過信,後來我換了營地,就沒有收到他的信了……』
『這樣啊……』老狗子說道,『那你可不能說沒消息……就說不知道……老王頭前段時間,他大兒沒了……現在心中恐怕就剩那點念想了……』
『啊?怎麼沒的?』石頭問道。
『據說是跟那些山蠻作戰的時候,中了山蠻的毒箭……』老狗子歎息了一聲,『沒能救得回來……』
『……』石頭沉默了下來,然後咬了咬牙,『該死的山蠻……』
毒箭。
中了普通箭矢的,隻要不是身軀胸腹等的致命傷,一搬的箭傷,在隨軍醫師的及時救治之下,能活下來基本上有八九成,然後其中機體能恢複到和原來差不多的,大概占據接近一半,但是如果是毒箭……
如果說救治稍微慢了一些,彆說恢複了,生存率直接下降到一兩成。
刮骨療傷畢竟是演義。
羅老先生恐怕還不知道有些肌肉肌腱骨骼神經等等的人體組織,一旦被損壞,是永遠無法再生的……
真要是有刮骨療傷這件事,即便關二爺最終能活,那隻胳膊也等同於廢了。
現在大漢的這個階段,有些東西是難以反製的。
院中兩個人,都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老狗子打破了沉寂,『這次回來……就不走了罷?』
石頭一愣,『這個……』
『怎麼?還要走?你這腿都瘸了!』老狗子也有些著急,話就不太講究了,『那邊還要個瘸腿的上陣打仗啊?』
『……』石頭撓了撓後腦勺,『不是,是這樣的……』
石頭將有可能會被分配到隴西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這樣啊……』老狗子也沉思著,緩緩的說著,『換成銀錢……彆看數目像是不少,但是實際上……去隴西麼……隴西聽說也不安分……確實要好好想想……』
『石頭哥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月妹子已經收拾了一些吃食出來,然後端著到了兩個人的後麵,『還有什麼好想的!』
『你個傻丫頭!』老狗子哼了一聲,『你以為就這麼簡單?真要是挪地方,房子要不要?田畝要不要?家夥事要不要?該怎麼置換,又要怎麼添置,都是問題……然後你和石頭成親了,將來有了崽子,是不是要想想崽子將來怎麼辦?真是傻丫頭……』
月妹子聽到『成親』、『崽子』等字,頓時就嘩啦一下紅了臉,再也不敢多說什麼,哆嗦著將吃食擺在了二人麵前的石桌上,然後逃也似的跑了。
石頭也有些難為情,嘿嘿嘿的撓後腦勺。
這些,確實是問題。
而且都是很繁瑣。
在大漢當下的年代,可沒有什麼背包客和拎包入住的概念,想要從一個地方挪動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可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
兩人正思索著的時候,忽然院門之外響起了一個笑聲,先前在街頭上碰見的王大爺,提著一個小竹籃子,便是到了院外,『石哥兒回來了,這是喜事!家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一點薄酒,一點臘肉,一點白麵,表示表示,慶賀一下!』
『哎呀,王老哥,這怎麼好意思呢?』老狗子撐著拐棍,站了起來,『平日裡就得老哥不少照顧,現在又讓老哥破費……』
王老頭一方麵確實行街坊之誼,前來慶賀,另外一方麵也是牽掛自家小兒,希望能從石頭這邊得到一些什麼消息,多少寬慰一下自己思念的心情。
正好月妹子那邊也殺好了雞,將一些雞雜什麼的處理了一下,先炒了上桌,雞肉什麼的則是還在燉煮,一時半會沒那麼快好,但是也夠先吃喝著了。
老狗子便拉著王老頭,怎麼也不讓他走,兩人拉扯了幾下,最終還是一同坐下了下來……
石頭在一旁看著,嘴角不由得浮現出了一些微笑。
若是當年還沒有去西域,石頭多半會覺得這樣的行為十分的虛偽,甚至是毫無必要,有什麼事情就說什麼事不就是得了麼?所以他才名字叫石頭,脾氣更像是石頭。
而現在,石頭忽然覺得,這樣子不僅是沒有讓他覺得厭煩或是焦躁,反倒是更顯得有人情味,或許就是在這樣的拉拉扯扯之間,鄰居之間相互的情誼才越發的牢固起來。
稍微吃喝了一陣,王大爺自然就是提起關於他家小兒的話題來……
石頭也不像是之間那種臭茅坑的脾氣,硬邦邦的丟幾個字,而是斟酌著,將他知道的和猜測的混雜一處,儘可能的安慰著王大爺。
王大爺多少有些失望,但他還是笑著,向老狗子和石頭表示祝賀……
正說話之間,院門之外有些腳步聲傳來。
石頭一聽,便是本能反應的站起,肅然而立。待見到院門外的兩三個人影顯現出來的時候,石頭便是一個哆嗦,立刻行軍禮,『見過督軍!』
督軍,類似於軍法官,比一般的軍法都尉職位略小一些,但是對於普通兵卒,有糾察軍律的權柄,可以直接按照違反情況,行二十鞭以下刑罰權柄,超過二十鞭的罪責,則是要上報軍法官另行處置。
起初石頭剛參軍的時候,沒少被罰,雖說都不是很重,但是對於督軍特有的掛在腰間隨著步伐叮當而響的銅牌鏈子印象特彆深刻,如今說是退役了,本能依舊在,聽到這個聲音思維還沒有轉過來,軀體便是本能的做出了反應。
『免禮,免禮……』督軍雖說之前沒有見過石頭,但是一看這架勢,也就知道了。他看向石頭,笑嗬嗬的提醒道,『現在你退役了……我管不到你了……嗯,王大伯也在呢?對了你家二郎有書信回來,我這剛給你家送過去了……』
『你你,我我我……』王老頭頓時跳將起來,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老狗子連著擺手,『還你什麼我啊,趕快回家去看看罷!』
『哎哎!』老王頭顧不上多說什麼,便是急急往回趕。
督軍看著老王頭的背影,然後回過頭對著石頭和老狗子,笑了笑說道:『介紹一下,這位是李氏之人,隴西李氏……』
一人從督軍身後往前走了一步,拱手行禮,『在下姓李名洐,見過壯士。』
石頭連忙還禮。
『這一次來,一則是為了告知你授職之事,另外一則麼,也是為了李氏……』督軍說道,然後看向了李洐,『你來說罷。』
李洐拱手說道:『聽聞小哥要前往隴西就職,在下在隴西,倒也略有些薄產,願意和小哥做個交易……』
石頭有些發愣,『什麼意思?』
李洐笑嗬嗬的說道:『若是小哥有意出售此院,在下便是願意購買,不論是直接交付銀錢,又或是以房換房均可,當然,隴西房價自然比不上長安首輔之處,在下還願意額外補貼田畝,或是銀錢……悉聽小哥所願……』
『換房?誰?』石頭沒頭沒尾的問道,然後有個人名跳了出來,『李都尉?』
隨著長安的不斷發展,城中和陵邑之內的房屋數量遠遠趕不上人口增加的速度,房價增高不說,還未必有人出售。因此李貳想要在長安紮根,沒有個住所肯定不方便,而石頭這裡的房屋院落雖然說不大,但是也不是李貳短時間內想要搞就能搞得到的。
另外一方麵,隴西李氏雖然還掛著個名頭,但是實際上和一些豪門比較起來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真要拿出大量的錢財給一個都尉買房產,也不現實,所以就琢磨起了置換方案來,以隴右的房產來換石頭這裡的房屋。
石頭沉默了一會兒,『我要想一想……』
『這是自然。』李洐點頭說道,『此番不請而來,實在是失禮之至……此乃雁禮,以作賠罪……多有打攪,在下告辭……』李洐留下了名刺,讓人送上了一雙大雁和一盒賠禮,便是先離開了。
『大雁啊,秋去春來……』督軍臨走的時候,對著石頭說道,『聽說你家妹子也等了你好些時日了,這大雁之禮,倒也應景……此外,也有言而有信的意思,所以你放心,不管是還亦或是不還,都由你做主就是……行了,我走了,有事你知道去哪裡找我,對吧?』
送走了來客,石頭在院門之處站了一小會兒,然後沉默著回來坐下,過了片刻,看著老狗子和月妹子有些擔憂的眼神,便是振奮神色,『彆管那些,天大地大,先吃飯最大!來來,我們先吃飯!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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