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洪悟了。
論家世,他沒有家世,論能力,他能力不強,論人脈,他不認識什麼名士,更不是什麼經學大師的徒弟,他就像是一個成績不好,長相一般,在一個大家庭裡麵的孩子。
至於為什麼是孩子,是因為盧洪覺得自己長的還不夠大。
而這樣的孩子,在曹操這樣的大家庭裡麵,是得不到多少寵愛的。
沒有寵愛,就沒有多好的吃食,盧洪他就被迫要去和狗搶吃的。
有人生下來就在羅馬,有人生下來就是騾馬,自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盧洪一度以為自己能爬上去,爬到天上去,結果發現根本上不去,沒有人願意騰出位置來給他。沒有空間可以上去,所有的權柄都被壟斷了,不是在曹氏夏侯氏的手裡,就是在這些鄉野豪強的手中。
所以,盧洪覺得自己沒得選。
窩裡麵的小鳥很多,想要吃飽,成為最終能飛的那個,就要將其他的幼鳥踹出窩去。
剩下的,自然就是勝利者。
盧洪知曉自己還很弱小,所以隻能先踹一個個頭稍微大一些的,至於最大的那些,盧洪知道自己踹不動,真莽上去搞不好自己反倒是被踹。
盧洪隻掌控戰略層次問題,戰術上麵的事情就交由王海他們這些專業人員製定。畢竟現在盧洪也沒有了人手。
王海下定決心之後,行動計劃就很快出爐了。
又是一輪的血誓,每個人手指頭又再次的割一遍。
和大多數事情一樣,如果人數隻是保持在小範圍之內,忠誠度還是可控的。
王海的這些手下,相對來說還算是可以的,至於底層的兵卒,大多數隻是知道有『活動』了,但是具體要做什麼,並不清楚。
潘氏老太爺要慶壽。
王海的計劃,就是給潘氏老太爺好好的『慶壽』。
在這一點,其實王海和盧洪很相似。
他們都是餓狗,平常未必多叫喚,但是一旦真的咬上了,就絕對不會鬆口。更何況,如果潘氏不是替死鬼,那麼死的就是他們兩。自己死還是道友死,這還用得著婆婆媽媽,遲疑不定麼?
為了成為窩裡麵最大的哪隻鳥,誰也不能輕易踹的那種鳥,就必須突破自我,充重塑新生!
當然,是用旁人的骨肉鮮血來重塑……
……(?▽?)……
夜深沉。
蔡昱穿上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裳,摸了摸懷裡用油紙包好的身份證明,又看了看另外一小包,也是包好的小包裹。
正經出門,不,出城,恐怕是出不去的。
蔡昱又沒有飛簷走壁的本領,所以隻能想著一些不怎麼正經的方式逃出城去。
隻要出了城,就基本上脫離了監視範圍,然後就簡單了。
換個身份,往山溝當中躲幾天,等風頭過去,再跑路不遲。
至於什麼身份,蔡昱都已經想好了,嗯,也不算完全是他想的。
因為他一旦逃離,肯定就會有人跑到各地村寨去詢問,所以他隻要裝成一個早一步去詢問的小吏就可以了,見誰都是一臉嚴肅,『說,最近有見到什麼陌生人沒有?』
如此一來,他至少有七八成的幾率,不會被發現。
蔡昱在安陽沒有家人,唯有一個隨從,他已經打發那個隨從出城了,至於那些談心的小娘子,更是隻有交情,沒有感情,所以隻要他一逃,基本上就沒啥事了。
而唯一能走的,便是安陽的水渠。
就是這個天氣啊……
蔡昱咬了咬牙,然後側耳聽了一下周邊的動靜,便是悄悄的提起了小包裹,摸到了後院,從早就搭好的半截梯子之處,翻過了原本就不高的圍牆,又在陰影之下縮了一陣,看著沒有動靜,便是順著陰影往安陽水渠之處摸去。
一路有驚無險,蔡昱甚至開始覺得自己也有些這方麵天分,就在他剛剛鑽過了水渠,渾身顫抖著,準備找個地方換一身乾爽衣服的時候,忽然周邊火光一亮!
荀彧微笑著在火光之中露出了身形,『蔡從事,欲往何處去?』
……⊙﹏⊙|||……
火光熊熊。
誰能想到上門慶壽的,其實是喪星?
潘氏也沒想到。
中牟潘氏,在中牟算是大戶,可若是和其他的豪強相比較來,潘氏又算是小的了,而且不管是在那個年代,從內部攻破,都是最容易的事情。
『潘氏謀逆!勾結亂賊!罪大惡極!!殺無赦!!』
些許喊冤的聲音,很快的被瘋狂的和欣喜的聲音掩蓋下去。
得到了消息急急趕來的任氏,被盧洪攔住了。
『爾等好膽!』任氏之人大怒。
在看到盧洪的那一刻,任氏便是認為王海叛變了。
很奇怪是不是?
誰都是認為自己是對的,和自己做對的都是叛變的……
畢竟潘氏和任氏多年在中牟,也是常有往來,相互之間甚至還有聯姻的,盧洪和王海這一次不打招呼直接動手,讓任氏感覺到了憤怒之外,也多少有了一些恐懼。就像是自己養的一條狗,忽然一天不是朝外,而是開始撕咬著自己,啃食著主人的血肉一般!
任氏甚至都已經派人連夜前往許縣,通知任峻了……
盧洪不慌不忙的上前,拱手為禮,『任郎君……我這是為了任氏上下,才不得不行此下策啊……』
任氏擺出了一副你個糟老頭子的表情。
『丞相三番五令,戰馬隻需官賣!!』盧洪笑了笑,『潘氏盜賣軍馬在前,勾結司馬氏謀逆在後,如今證據確鑿,自然當以謀逆誅之!怕是任中郎知曉在下所為,也會讚許有加罷?』
『勾結司馬氏?謀逆?』任氏郎君皺起了眉頭。
若僅僅是盜賣軍馬,這個事情其實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麼,也不嚴重,有時候發表個什麼公告,表示一下願意虛心接受來自社會各界的監督和批評,並以此為鑒,舉一反三什麼的,也就大多數可以混過去了。
但是勾結司馬氏,有意謀逆……
這罪名就不小了。
『司馬氏勾結逆賊,謀逆作亂,陷樂將軍麾下大將於山中!』盧洪笑著,可是笑容裡麵卻沒有半點的溫度,隻剩下了陰森,『若是主公知曉,潘氏和司馬氏多有往來……不知是喜,還是怒啊?潘氏如今授首,想必也可以消主公之怒了……不知任郎君以為如何?』
盧洪嘴上說的是潘氏,但是實際上指的是任氏。
潘氏和任氏,其實都是司馬氏的下線麼。要不然潘氏和任氏的戰馬從哪裡來?天上掉下來,還是太行山裡麵長出來的?
任氏之人咬牙半天,惡狠狠的盯著盧洪,卻又無可奈何的說道,『既然潘氏謀逆……我們撤!』
盧洪笑著,『好走不送!』
丟車保帥麼,誰都會。
可是誰又能確保自己一定是『帥』而不是下一個被丟出去的『車』呢?
……ヽ(;′Д`)?……
夜色混沌。
火光閃爍。
荀彧讓人給蔡昱披上了一件披風。沒有說讓蔡昱就這麼被冷風吹,甚至連讓人將其捆綁都沒有。
荀彧看著原本屬於蔡昱帶著的那些東西,細心的一項項的檢查過去,然後笑了起來。
蔡昱心中忐忑不已。
不管是什麼時候,荀彧都是這般溫潤模樣。
荀彧站在蔡昱麵前,『沒事,我就問幾句話,就可以回去了。天氣冷,待久了不好。』
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蔡昱和荀彧兩人是朋友,在夜觀天文,或是野外看風景……
蔡昱沒說話。
荀彧看著蔡昱,聲音並不大,隻不過他的問話,卻像是刀子一般的鋒利,『對了,蔡從事可是小名為豚?』
蔡昱:『(;¬_¬)……』
荀彧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傳令!立刻緝拿王銘王典農!』
蔡昱:『(⊙?⊙)!』
荀彧轉過頭來,繼續問道:『蔡從事這個表情……嗯,除了王典農之外,還有我所不知道的……是誰?』
『o(╥﹏╥)o……』蔡昱扭頭過去。
『無妨,』荀彧笑道,看著蔡昱說道,『來人!將蔡從事被捕一事散布出去……想必此事散播而出,若有如同蔡從事一般,欲夜行郊遊者,多半就是蔡從事之友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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