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錯,一點都沒有錯。
但是行駛在舟船之上的『人』,又怎麼會時時刻刻去在意在船下的『水』呢?
畢竟水都這麼便宜,都這麼賤,不是麼?水有什麼稀奇?不是到處都是水麼?
若是改成了能生產各種物品的總和的民,眾人便是紛紛點頭,對啊,生產多一份,我家財產多一分啊!田產的,工場裡麵產的,都是我的!
如此一來,這國家資本主義,不就是多少有些萌芽了麼?
故而自然就有人都意識到了後續的問題,也就是有人口,才會有產出。
有人口才能賺錢,手上沒人口,還賺個屁?
那接下來的思路,是不是要除了保護自家的人口之外,還需要擴充人口總量?
要不然等人口下降了,人手不足了,還想著財富增長?
等中上層都覺得水開始發冷的時候,底層的都已經是凍得冰寒了。
大漢初期編戶齊民政策裡麵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在春秋戰國之時,各國相互征伐,人口下降得非常厲害,而到了大漢統一之後,通過百姓的休養生息,人口得到了一個迅速的增長,擁有了足夠的勞動力,大漢的農業手工業等等也得到了井噴式的發展,市場繁榮起來,也才有文景之治。
隨後的封建王朝,哪一個不是這樣?
可偏偏就是記不住,隻懂得念叨什麼之治啊,什麼中興啊,什麼榮光啊,但是全然不記得到底是怎樣才能有這個什麼治,怎麼興的,似乎隻需要念叨兩句,感慨幾聲,就能重新活過來一樣。
然後感慨完了,依舊是之前乾點什麼,仍然是繼續乾。
斐潛做出的改變,就是從知其然,慢慢的推動到知其所以然,然後繼續往下推……
之前不僅是山東,就連關中的人都在嘀咕,說是斐潛勞民傷財,搞什麼西域,開拓什麼雪區,雖然表麵上隻是上些奏章行文,說一些要愛惜民生啊,要眷顧百姓啊雲雲,實際上還不是表示彆亂搞啊,我們沒錢!
畢竟在當時看來,甚至在後世的封建朝代的家夥腦海裡麵,外邦又窮,又亂,又沒有肥沃的土地來耕作,要他們乾什麼?打了占不下來,占下來了也未必能長久守住,這不是勞民傷財又是什麼?
結果等斐潛打通了西域,引來了商人,市麵上多了西域香料之後,這些人便是又齊齊感歎,真香!
隨後,多多少少的就有點明白了,哦,原來是要這麼搞!
華夏是農耕為主,所以思想原先都被農耕束縛住了,覺得不搞農耕就沒什麼搞頭了,不能種地就沒意思了,但是實際上人類社會要發展,糧食固然重要,但是其他的礦物就不重要了?
再加上不要他們的地,還可以要他們的人啊!
要不了他們的心,先要個身體也成啊!
那麼教化之策,也就順理成章的被眾人接受了。
華夏之民做精巧的活計,那些教化而來的民眾去乾粗重的勞動。
以華夏統禦外邦,這麼一說,似乎上上下下都覺得不錯了。
上層的人覺得這樣有利可圖,非常認可,多勞動多賺錢,自家財富看著增加,笑得腿都合不攏。
中層的官吏也好傳達,那誰誰,都注意點啊,不能欺負教化民啊,要不然這徭役修渠搬石頭挖泥土你們自己乾啊!
下層的民眾也覺得不錯,雖然難免會有些矯情的自覺的是大漢人了,瞧不起外麵來的教化民,但是也確實是減輕了自己的勞動負擔……
所以斐潛推行的『教化』,和其他朝代所謂的教化最大的不同,也是最核心的一點,就是利益均沾。
從上到下,從漢到胡,都有利益。
同時,斐潛也在這個過程當中,給從上至下的這些人,埋進去了一個潛意識。
付出,也是回報。
想要回報,就要付出。
這其實就是商業最為基礎的觀念,要有成本的觀念,也要有產出的概念,有衡量成本和產出,然後就有了控製成本,研究技術,增加產出等等後續的研究……
斐潛帶來的超出這個時代的眼光和觀念,也在漸漸的改變著當下的大漢。
之前大漢的做法,上層是不管中層死活的,然後中層的人也是不管下層人死活的。
因為他們都看不遠,或者說隻是看到了一個點,看不見一個麵。
皇帝是隨意玩弄大臣,說好的,可以隨時變卦,或者是想著方法來變卦。
老劉頭發誓說他不殺韓信,然後一轉頭叫他老婆來殺,呦西,這樣就不算是違背誓言了。
諸如此類。
然後中層一看,呦西,這誰不會啊?
一轉頭中層官吏對著下麵的人說,好好乾啊,看見沒,這位置等著你了,我發誓,隻要你們努力,放心去做,我給你們撐腰!然後乾好了,是老子領導有方,乾不好,你他娘的乾的都是啥?
下層被耍得多了,翻臉了,麻蛋,乾個錘子!
然後封建王朝之中,下層被迫害的走投無路了,可不就是反了麼?
可偏偏又記不住教訓,同樣的路子一遍遍的走。
嗯,其實也不能說完全不接受教訓,隻是很多時候即便接受了教訓,卻導致矯枉過正。
劉邦說割韭菜就要割韭菜,而且是手法生硬的連根刨斷的那種,而且嘎啦了一次又一次,割得中層韭菜心驚膽戰,結果到了王莽時期,王莽同誌想要搞革命,稍微透露點意思,中層那些便是一拍巴掌,太好了,王聖人啊,搞啊,我們支持你!
所以王莽起初非常順利,要名聲有名聲,要實力有實力,要配合有配合,要姿勢有姿勢,結果等王莽同誌一上台,一張嘴,結果要比老劉同誌搞得還狠,中層瞬間傻眼了……
扶王莽上台是為了不再當韭菜,結果這倒好,王莽不僅是要割韭菜,連地都要刮三尺了,於是立刻不扶王同學了,一轉頭去找劉秀了,覺得還是老劉家靠譜些。
秀兒啊,你將那老王打趴下,我們扶你當皇帝!先說好,你當皇帝了,要罩著我們!對了,這兵權不能都給你,就給你留點禁軍做門麵好了,其餘的,還是留在我們手裡比較好,就這麼說定了,來,簽字畫押娶媳婦!
於是乎,東漢皇帝在兵力兵權上麵,一直都沒有辦法超過西漢。同時,外戚的勢力對於朝堂的影響,也是一直彈壓不下去,順帶著山東士族對於關中河西的將領,也是提防得不得了,稍微有些風吹動靜,便是一個屎盆子扣上去……
這就是東漢矯枉過正後遺症。
而現在,斐潛就是在治病,治理這個後遺症。
斐潛在關中,有事沒事召開擴大會議,大夥兒一聽,哦,不是要搞我們啊,要搞外人啊,好啊,搞外人就是好啊!而且不要出兵,不要征調,不要錢糧,出幾個人,出點主意,算是事麼?搞來了大夥兒還有好處,那還等什麼,不搞就是孫子!
這不叫征伐,就隻是教化!
而且斐潛做得最好的,是他將大部分的事情都擺在了台麵上。
堂堂正正。
這堂堂正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真不容易。
因為能擺在台麵上的東西,都是要經得住推敲的。
在斐潛這裡,一般來說要辦什麼事情,都是廣而告之的,或是召開擴大會議,或是參律院出台律法,或是乾脆用布告貼出去,多多少少都是有那麼一段的緩衝時間,這要是還聽不懂,不明白,亦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那麼該死的也就真該死了。
跟著玩了,或者說被斐潛玩了這麼多次,關中的這些官吏也就漸漸的跟上了節奏。
通過商業控製外邦,或是叫做聯盟,使之形成統一的整體,構建出一個龐大的體係,這並不是後世,亦或是什麼西洋的首創,而是在華夏上古時期,有一群人,有這麼一個部落,就已經依靠著商業的各種行為和聯係,構建出了一個王朝。
那個王朝,叫做殷商。
所以上古之民走得出去,後世反倒是走不去了?上古可用武力商業技術等來製約四方諸侯,後世反倒是隻剩下了之乎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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