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span因此沒有天子授權,私自寫史,是大罪。
當然劉協肚子裡麵也沒有多少墨水,他親自去修訂國史就是個笑話。
後世認為修國史是要等下一個朝代才能做的事情,其實在漢代還真沒有這個講究,就比如說大名鼎鼎的《史記》來說,也是直接寫到了漢武帝鼻子下麵。後來的《漢書》嚴格意義上來說雖然也是後代寫前代,是東漢人寫西漢,可是畢竟依舊用同一個漢家旗號,而且在漢靈帝時期,蔡邕等人也一度表示有漢以來,當續作《漢書》,所以在漢代人觀念裡麵,編寫當代國史也是正常的。
這可是比經書注解刺激多了……
一個是給經文做注釋,而國史那是給國家做注釋,這本身就是對於這些讀書人的莫大誘惑。筆削春秋而留名青史,這是很多士族子弟心中的夢想。
如今劉協和曹操的關係,不算是好,也不算是太差,但是劉協經過前幾次的事件,多少頭腦清醒了一些,知曉自己和曹操之間的力量差距還是非常的大,一方麵劉協寄希望於曹操可以替他去收拾那些不服王法,肆意對抗朝堂的地方諸侯,這裡麵甚至包括了斐潛;另外一方麵劉協也對於曹操的勢力深深地忌憚,憂心曹操最終也會變成董卓,或是李郭一類的人物。
當年劉協離開斐潛,執意要來豫州許縣,並不是得知許縣有多美,而是因為關中是在是一個他的傷心地,而且他確實害怕斐潛掌控了西涼之後,成為了董卓第二。他不敢賭,害怕真的那一天發生了,他連跑都跑不出來。
因此劉協當下的準備,一則是在宮內積蓄力量,縱然是沒有小嘰嘰的宦官,也是可以使喚的人手,而且一直以來都被監視和監聽的生活也讓劉協心中厭倦,憤怒,以及痛恨。另外則是在宮外尋求援助,通過修史的名義,將更多的人彙集起來,然後從中挑選出一些人,可以在必要的時候發揮作用……
當然,在初期的時候,劉協認為,需要吸取上一次和上上一次的教訓,不能急躁,不能過早的暴露自己的目標。
招募宦官的事情,劉協直接找了個由頭吩咐少府就是了,反正說一些比如宮殿內人手太少,打掃地麵都不乾淨等等的理由,向外界招收一些流民,青少年為主,基本上來說,少府也不會有什麼意見,徑直就向外發布了招募的信息。
畢竟不是選秀女,招募些活不下去的流民,給這些孩子活下去的一口飯,雖說要以失去小嘰嘰為代價,但是這些人原本一輩子或許也用不上這玩意,那麼又有什麼好為難的?
等招募了一定數量之後,劉協再以一些什麼宦官粗鄙啊,整理文書的時候手腳出錯啊等等的理由,搞一個內部培訓什麼的,召集這些小家夥來聽課,培養其忠誠,至於鍛煉其軀體麼,初期就用蹴鞠的名頭來進行好了……
反正即便是在後世,華夏之中有小嘰嘰的反而踢不好,已經成為了眾所周知的事情。
另外修史的事情,劉協就稍微透露了這樣的意思,然後試探的指派了郗慮去新建的觀雲台之中檢索曆史卷宗。
畢竟距離《漢書》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兩百年,不管是不是真的要修史,一些資料收拾整理一番也沒有什麼壞處。
觀雲台,則是因為之前的東觀被焚燒之後,在許縣仿製其規格重建的大漢皇家藏書館,潁川士族最初貢獻了一批的手抄本和原本,也算是讓這新建的大漢皇家藏書館不至於那麼的空空蕩蕩。
但是郗慮到了觀雲台之後,便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和關中藏書的差距……
驃騎之下,號稱天下最大的藏書規模,真不是吹噓。
在關中的時候,隻要是士族子弟想要借閱書籍,可以像是後世圖書館那樣,繳納一定的押金,然後就可以借出普通的手抄本、雕刻本,或是拓本之類,相對來說數量多一些的書籍,而孤本和殘本,則是需要一定的身份,並且要承擔起萬一丟失或是損壞的責任。
而在許縣的觀雲台之中,這個正兒八經的皇家圖書館之內,雖然也積累了許多書牘卷宗,但是等郗慮認真翻閱的時候,才發現這些卷宗其實根本沒有什麼重要性的書籍,絕大多數都是一些普通的經書,甚至在這些經書當中,郗慮還發現了一些經書的瑕疵,比如早早就被關中勘定的錯誤的句讀,亦或是解讀。
在觀雲台之內任事的,也是幾個年老的士子,還有老宦官。另外就是一些打下手,隻是負責打掃清潔的不通文墨之輩。
在郗慮翻閱這些藏書的時候,偶爾會望向門外,便發現其實還未到正午,已經陸續有人偷偷的離開,有的還會到正堂稟明一聲,有的甚至連打個招呼都沒有,徑直溜走了。
而正堂之中,原本負責觀雲台的日常事務的台丞王氏,也宛如未見一般,隻是捧著書卷讀得入神,搖頭晃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整整一上午,隻發生了一件和觀雲台相關的事務,那就是尚書台的書佐前來求借一批與獻虜有關的儀式的書卷,足足借出一大箱籠的書籍,由兩名下人負責搬抬離開……
此情此景,讓原本接受了『修史』任務的郗慮,心中的熱情也不免涼了三分。
郗慮細不可查的低聲嘟囔,雖然說聽不清楚在說一些什麼,但是猜測應該和橘麻麥皮有所關聯……
這怎麼搞?
要人手沒有人手,要書籍沒有書籍,再加上郗慮本身雖然頂著一個鄭玄的弟子名頭,但畢竟不是鄭玄本尊,真說要單槍匹馬搞修史,有這個心,但是沒這個力啊,畢竟班氏從生寫到死,都沒能寫完《漢書》,郗慮縱然自傲,但是在這一點上,還是知道自己斤兩的。
而且按照天子的意思,並不能動作太大,這一點,郗慮也是深有感觸。畢竟之前『上崗培訓』的那一段經曆,也給郗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郗慮也捧著一本書,但是心思完全不在書簡之上,半響忽然靈光一動,便是急急放下了手中的書簡,起身要走,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轉身朝著正堂上的台丞王氏施禮,打了一聲招呼。
台丞王氏略微放下書卷,回禮,然後目送郗慮離去,目光之中透出了幾分難明的神色……
郗慮急急返回了崇德殿,拜見了天子,稟告道:『陛下……臣覺得,可先由獻虜一事入手……』
之前斐潛就已經早早的押送了西羌叛亂的俘虜到了豫州,卻一直被扣押,嗯,滯留在陽城,現在終於是進入了正式的流程,準備開始進行獻虜的儀式了。
『愛卿之意……』劉協皺眉,他有些不明白郗慮的意思。
郗慮拱手,略微有些含糊的說道,『獻虜之人早抵豫州……如今則是……想必是大將軍得勝回朝……參與此事,可暗中積納人手,而不引他患也……』
修史總是要人手的,而且還要有一個比較好的切入點,郗慮就像是借用這一次的獻虜,借著統計關於漢代的一些獻虜儀式,規模,次數等等的問題,然後小部分的入手,一方麵是也牽扯到大將軍曹操得勝而歸,不會被潁川派額外針對,另外一方麵也是趁機發展一點力量,至少手下要保證有幾個人,才能在獻虜儀式之後開展後續的事項。
劉協沉吟片刻,最後歎息了一聲,『準了,便依愛卿所言……』
郗慮領了最新的指令,朝著尚書台而去。
劉協卻在大殿之中沉默了許久。
曹操獲勝了?
聽郗慮這麼一說,劉協認為還是真有這種可能,但是……這麼大的事情,竟然沒有人告知他!若不是今天郗慮剛好碰見了,說不得劉協又是到了最後才知道!
『呼……』
劉協輕輕喟歎一聲。
陽光斜斜的照進崇德殿,按照道理來說,當下的天氣也不能算是寒冷,可是劉協依舊是覺得手腳有些發寒,然後不由自主的裹了裹身上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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