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
桓典沒有想到會在長安見到了曹安,或者現在叫做韋安。
曹安,或是韋安,是光祿勳之下的期門郎。
桓典身為光祿勳中大夫,自然是認得曹安,也知道曹安是曹氏族人。當然曹安的這個曹,和曹洪曹仁的那個曹,多少還是有一些區彆的。
期門郎,雖然也掛了一個『郎』字,但是實際上就是看大門的。嗯,給皇宮看大門的。。平常的時候就是負責皇宮安全,當皇帝外出狩獵的時候,就負責跟著守衛,所以期門郎的主官是仆射。
可是桓典卻不會因此就輕視這個期門郎曹安,尤其是當曹安自稱是『韋安』的時候……
桓典當然也不至於當場就給捅出來,說一些你怎麼還換了名字之類的蠢話,而是略微說了兩句,就掉頭回了自己臨時落腳的小院。他知道曹安這麼突然的出現在自己麵前,肯定有一些什麼事情,而百醫館左近人頭湧動,來來往往的不僅是有病人,還有在周邊值守的兵卒和巡檢,確實並非是一個良好的談話之所。
一路上,桓典就在琢磨,而且他多多少少的猜出了一些來。
畢竟從春秋戰國時期開始,用間這個事情,就是明明白白的寫在了兵法當中,縱然桓典不是兵家出身,但也是知曉一二。
曹安以為自己也是……
不太可能,畢竟桓典年齡也算是比較大了,打打殺殺的事情心有餘而力不足,再加上身體又有病,雖然說不會一下子馬上就死,但是肯定也不如一般的普通人,更不用說比得上習武的這些家夥了,比如曹安這樣的。
所以曹安找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
曹安就不擔心自己告發他麼?
桓典沉吟了片刻,然後微微歎了口氣。
曹安未必是隻有一個人……
如果自己見到了曹安之後,然後曹安馬上就出事了,那個可能隱藏在暗中的家夥必然就會知道是自己出了問題,然後桓典在許縣的家小……
不,未必是說馬上出事才會懷疑,而是自己當下被曹安拖下水了!
桓典不僅有些惱怒起來。
桓典並不喜歡曹操,但是同樣的他也不喜歡斐潛。桓典也不會為了斐潛而舉報告發曹安,甚至內心當中隱隱約約會有一些最好斐潛和曹操同歸於儘的小心思,但是著並不代表著他就會樂意被曹安擺布……
該死的,果然是宦官之後,一點都不講究!
桓典緩緩的吸了一口長氣,然後緩緩的呼出,平複了一下心情。
一般人或許會害怕惹上麻煩,不願意和曹安,嗯,或者說是韋安相處,擔心會因此而受到什麼牽連,但是桓典這個人不太一樣。他害怕見醫生,但是他不害怕其他的事情。就像是有一些人平日裡麵橫得不行,打架鬥毆鼻青臉腫血流一地都無所謂,然後見到了那麼一點大的針頭就渾身亂抖肌肉扭曲縮著腦袋像個鵪鶉一樣,這究竟算是膽大的還是膽小的?
當年漢靈帝時期,宦官橫行的時候,旁人都是忙不迭的躲避退讓,唯恐被宦官惦記上而受到迫害,而桓典身為禦史,不僅是直言不諱,對宦官不假顏色,還經常騎著一匹青驄馬,遇到宦官在城中不法之事,從來都不退縮,以至於桓典都被宦官稱之為『驄馬禦史』,反而躲著桓典走。
當然,宦官眾之所以容忍桓典,是因為桓典當年為了王吉棄官收斂歸葬,服喪三年,負土成墳,為立祠堂,儘禮而去。而王吉是中常侍王甫的養子。王吉因罪獲死的時候,旁人避之不及,隻有桓典堅持按照禮儀替王吉辦理喪事。
一啄一飲,各有其道。
『此次尋某,可有何事?』桓典重新見到了曹安之後,便是開門見山的問道。
『韋安』也是多有聽聞桓典的脾性,所以也並沒有覺得奇怪,也是很乾脆的說道:『不知桓公可知這玄武池失竊一事?』
桓典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故意去否認。
『桓公可知,偷竊之輩乃何許人也?』韋安又繼續問道。
桓典皺起了眉,思索了一下,說道:『江東?』
這一點並不難推斷。畢竟除了有可能斐潛自己賊喊捉賊之外,那麼真的有失竊的話,又不是曹操這一方所偷竊的,那麼就自然隻剩下了一個可能性。
畢竟若是曹操派遣韋安前來偷盜這個技術,當下韋安應該是立刻想辦法返回,而不是還有閒工夫來問桓典知不知道……
韋安點了點頭,說道:『江東原本就水戰犀利,如今若是再得驃騎新船之法,恐怕更是棘手……』江東之所以可以劃江而治,無非就是憑借著水軍之利,如今若是再得新式戰艦的技術,豈不是如虎添翼?
這一點不需要韋安多說,桓典也是能夠明白。桓典沉吟了一下之後,看了看韋安,說道:『需某做些什麼?不妨直言。』桓典並非是喜歡推諉事情的脾性,另外一方麵曹操當下畢竟還是代表了大漢朝堂,而斐潛和孫權則更像是割地的諸侯。桓典本身也有朝堂的官職,自然不可能說完全不顧朝堂的顏麵。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斐潛對待『知識』的這種態度,讓桓典心中不舒服。上古先賢曆經千辛萬苦才獲取的知識,豈能輕易傳授給這些普通民眾?這簡直就是一種侮辱,一種褻瀆,一種對於知識的背叛!
因為有這樣的心理,所以在下意識裡麵,對斐潛不利的人或事,桓典也就更樂見其成,而曹操顯然就是斐潛的對手。幫助曹操,也就等同於削弱斐潛。
『截取之!』韋安斬釘截鐵的說道,『江東既有所獲,便當轉運而回!從關中返回江東,或過潼關,經函穀,穿豫州進揚……這一路關隘極多,多以陸行,未得江東舟船之便……而另外一路,則是過武關,直下荊州,便可於江陵登舟……故而,江東必走此路!』
桓典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所言不差。』
雖然說走潼關函穀,過雒陽往東的道路比較平坦,不像是武關山道崎嶇,但是明顯走潼關路線會經過許多關隘,萬一那個關隘被發現了,豈不是前功儘棄?而武關線,隻要通過了武關之後,基本上來說就沒有什麼大型的關隘了。曹軍在荊州也僅僅是控製了北荊州一帶而已,而且在很多的地方依舊是地方士族的領地。更不用說江陵地區,水網密布,江東的舟船也比較容易接應得到。
因此江東奸細想要出關,必然很有可能是會選走武關線。
『桓公,如今事急,人手抽調不及,』韋安說出了要求,『為社稷大業計,唯有請桓公撥調護衛與某……』韋安前來長安,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調查潼關事件,並沒有組織人手混進關中,而現在玄武池之事發生得突然,一時間要找人幫忙,根本來不及。
桓典皺著眉頭,沉吟了許久,『汝需幾人?』桓典雖然說有帶一些護衛前來,但是也並不是很多。
『三五足矣!』韋安笑道,『若桓公願助力,在下立刻帶人前往武關,尋機取之!』
桓典思索了片刻,最終點頭同意。
韋安放下了一些心事,微微笑了起來。
但是兩個人並非是專職的謀士,在情況急迫之下也沒有時間縝密的謀劃,所以他們兩個人都忘記了一件事情……
或者說,想當然的做出了選擇。
……(`ェ??)……
潼關。
王靈今天休息。
他在太陽升起到了樹梢的時候,從住所裡麵走了出來,朝著潼關城內最為繁華,也是煙火氣息最重的地方而去。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的長袍,並沒有綁上代表身份的腰帶,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士人一樣,漫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