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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1章一張網可以打幾次魚(1 / 2)

長安。

當朝陽升起的時候,一隻鴿子隱隱約約在雲間盤旋。

驃騎將軍府內飼養鴿子的侍從幾乎是用手放在了口中,呼哨而響。

不知道是聽見了口哨聲,還是鴿子最後確定了方位,便是撲棱棱的落了下來,咕咕咕的叫喚著。

侍從先是去拉動了在院落之中的紅繩,然後趁著斐潛的護衛前來的間隙,連忙上前將鴿子捧到了一旁的鴿子窩當中,解下了鴿子腳上的竹筒,順便給加了些小米倒了點水。

鴿子咕咕幾聲,然後就開始啄起米來,顯然是餓壞了。

沒過多久,斐潛的護衛就到了,檢查了個鴿子和配對的竹筒之後,又查了火漆和印跡,便是點頭,在飼養鴿子侍從遞過來的單子上寫了幾個字,標明了情況然後在字上又用了印,才帶著竹筒往正院而去。

穿過回廊,到了正廳之前,見到了在外值守的許褚,護衛便是連忙將手上的竹筒奉上,然後湊到許褚近前低聲說了幾句,然後許褚點了點頭,取了小竹筒,轉身向內走去。

斐潛正在和龐統荀攸二人在討論關於隴西隴右的後續處理情況,以及相關的人員調配工作,見到了許褚走了進來,便是停了下來,看向了許褚。

許褚低頭見禮,將小竹筒奉上。

斐潛接過來一看,看了紋飾和印跡,便是說道:『川蜀軍報。』

竹筒外麵都會用紅漆寫上小字,標明是那個地方來的,但是除了除了字跡之外,還有紋飾也要相符。

開啟了火漆之後,斐潛抽出了一張細絹,上麵用蠅頭小字幾乎寫滿了,斐潛上下看了看,便是搖頭而歎,沉吟了一下之後,便是示意遞給龐統荀攸二人查看。

龐統看了,便是笑了起來,『徐元直此舉甚妙!』

荀攸則是皺起了眉頭,沉默著,沒有說話。

斐潛看了一眼荀攸,問道,『公達可是心憂川蜀百姓?』

荀攸微微怔了一下,然後點頭應是。

斐潛微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公達果然國士也。』

一旁的龐統卻搖晃著腦袋說道:『若是依某論之,雖說戰火一起,川蜀百姓,自然受苦,然罪歸自身是也!當有此災,徒呼奈何!』

荀攸看了看龐統,欲言又止,皺了皺眉頭。

雖然荀攸沒有說,龐統卻猜出荀攸的意思,便是嘿然笑道:『所謂可憐,然也止於「可憐」爾……』

『士元……』荀攸終於是有些忍不住,問道,『此言何意?』

龐統哈哈笑道:『此便是「無知者無罪」是也,然其無知,是真無知,亦或是假作無知?主公田政,初行於北地,後廣於三輔,再推於漢中川蜀隴右各地,並非一日之功,亦非一日之寒,廣布於縣鄉街頭者有之,遊走於鄉野田間者有之,布告,巡檢,農工學士,何處不可知之?』

荀攸搖了搖頭說道:『鄉野之人多困苦也,未能遠謀……』

『非也,非也……』龐統擺擺手說道,『困於苦,因何也?若知其苦,何不行變?上古先民困於饑寒,乃有燧木之法,困於洪澤,乃有疏通之道,知野宿之苦,方有家居之慮,知行獵之苦,方有耕種之初……此般種種,便是當下鄉野之人困苦於上古之時乎?』

荀攸皺眉,思索了一下,沒馬上就反駁。

畢竟荀攸依舊是荀攸,他做不來杠精。因此聽了龐統說的話之後,荀攸便會先思索,再對照,然後才辯論,而不是先辯論,然後沉浸在辯論之中,乾脆忘記了思索。

不得不說,龐統所言之中確實有一些殘酷之意。但若說生活,亦或是論及這個世界,原本就是這麼的殘酷。所謂的溫情和美麗,文化和秩序,其實翻開來看,這些都是在殘酷的,扭曲的,瘋狂的,冷血的土壤上開出來的絢麗花朵。

因為凍死的人多了,才有人珍惜和使用火焰,因為餓死的多了,才有人懂得儲備和養殖,因為毒死的人多了,才有人學會了分辨和醫療……

人類所有的知識上麵都流著血,而後來有些人卻對於這些知識習以為常,甚至還有的不以為然。

當然也有一些人聰明且自私,試圖將這些知識據為己有,然後以此蒙蔽和奴役旁人。

斐潛微微捏著下巴上的胡須,他比較讚同龐統的意思。

先不說荀攸的『民』究竟指向的是士族子弟,還是普通的百姓,因為即便是士族子弟,也有沒有參與叛亂,然後不幸會被波及的家夥。

針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無論是上古,還是當下,亦或是後世,即便是滄海桑田,亦或是天塹變通途,依舊有些東西是始終不會改變的,那就是『人性』。

斐潛不會批判人性,也不會特意去要扭轉人性,他隻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可以跟上來,從殘酷的,扭曲的,瘋狂的,冷血的土壤深處走出來,向著光明行進。

隻不過狗改不了吃屎,即便是能控製,但也要上去聞一聞。杠精也改不了杠,即便是忍得住這一章,也忍不住下一章。就像是後世大規模的杠精集會,在彈丸之地曆時七十餘天的超大型的行為藝術……

想到了這裡,斐潛不由得有些佩服約翰牛的高明,這些牛管理殖民地確實有一套,難怪當年能夠殖民全球。其殖民地教育表麵製度跟其本土一致,但內容著重實用知識技能的教育和培養,主要目的就是培養殖民地的本地人成為生產工具來替他們賺錢。

約翰牛同時對於這些生產技能之外的一切政治製度探討,個人邏輯分析能力等重要的思維能力進行閹割,這樣就易於控製和管理。

因此當時大量的杠精集中起來,無腦的開始噴蝗蟲讚皿煮,但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曆史上彈丸之地從來就沒有皿煮過,每一任的總督其實都是戴著鵝毛帽子乘坐約翰牛的船然後在碼頭上登陸而來吸血的。

皿煮個鬼哦……

換個馬甲就算是皿煮的吸血蟲了?

在初期默許,或者說無視那些杠精,亦或是下意識的覺得是自己人進行遮蔽和掩護,然後等到了後續事態發展影響到自己的時候才來跳著腳叫罵的普通百姓,究竟是對,還是錯?

所以從某個角度上來看,斐潛的對手也未必是完全和斐潛鬥爭,有時候也可以看成是和他們自己的『人性』在爭鬥。

『今秋得天時垂憐,三輔北地所獲頗豐……』斐潛緩緩的說道,『不過從平北將軍之處傳來的消息,漠北大雪,已經是綿延千裡,漠北諸部,柔然堅昆等屬,相繼南遷……』

斐潛直接去說這個問題是對是錯,因為本身立場不同的原因,有時候同樣一個事情可以有不同的答案。

漢朝以來,就有胡人不斷向中原遷徙,在多代皇帝的寬容接納政策下,胡人逐漸增多,盤踞華北地區,勢力也是不斷壯大。整個北漠胡人不斷向南的過程是由其追逐水草的特性所決定的。

因為小冰河時期的溫度不斷下降,原本在漠北區域的水草不斷萎縮,不再能夠提供給遊牧民族生存繁衍,於是這些遊牧民族不得不開始往南內卷,一個卷一個的一直卷到了五胡亂華。

站在斐潛的立場上,自然是對於這些侵擾華夏的胡人痛恨厭惡,但是若是站在胡人那邊,胡人肯定也是覺得華夏這麼好的地方結果華夏人自己不懂得珍惜還相互打仗,不趁亂上門搞一搞豈不是愧對天神?

斐潛提及漠北的事情的時候,龐統和荀攸的表情都嚴肅了起來。畢竟在這個事情上,斐潛,龐統,荀攸,還有其他漢人的立場就基本上一致了起來……

『可以預見,未來幾十年,亦或是百年間,北漠周邊胡人,皆梯次南下……』斐潛虛虛在空中畫了一圈,『若待彼時,有此等居心叵測之輩,混雜官吏之中,領漢俸祿,行引外賊,為逞私欲,割裂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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