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span一個人在突然遇到一個事情,來不及進行全麵的考量,不知道應該如何判斷是非對錯的時候,往往會采用之前舊有的思維經驗來代替進行判斷,而這些經驗,在上古時代就是由老年人進行教授的。
因此在華夏文明的傳承當中,『尊老愛幼』這四個字,有非常重要的分量。
但是現在……
眼前跪著的,便是郪縣三老,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徐庶目光越過了郪縣三老,而是投向了郪縣縣城的城牆之上,笑著說道:『敢問三老,當下郪縣城牆之上……為何不舉火?』
郪縣三老頓時哆嗦了一下。
『傳令!』徐庶高聲道,『令郪縣城牆之上,舉火!』
命令一聲聲的傳達過去之後,郪縣城牆上的火光扭扭捏捏的亮了起來。
徐庶瞄了一眼,冷笑了一聲,『果然。』
在郪縣城牆之上,在黑暗之中,其實站了不少的人,都在盯著這裡,現在被火光照耀到了,便是像是不願意露麵的小媳婦一樣,扭著頭,似乎想要看,又似乎逃避著。
『來人,過去幾個……』徐庶指了指郪縣城牆上的那些人說道,『都有誰,記下來,尤其是原先在,現在又走了的……』
徐庶意有所指的說完了,才像是剛剛看到跪在地上的郪縣三老一樣,『啊,三老怎生坐在此彼處?快,這裡上座,請上座!郪縣三老或年邁耳背,來人啊,找幾個嗓門大的來……』
旋即有幾個兵卒站在了一旁,這些原本是專職罵陣的小兵,現在變成了現場轉播的傳聲筒,也算是大漢當下的獨一份罷。
『三老請上座!』
『請上座!』
『上座!』
這些兵卒喊得字正腔圓,震得似乎郪縣之中也是回音蕩蕩,但是依舊還有些意猶未儘,覺得自己沒有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郪縣三老咬著後槽牙,知道自己遇到高手了,也不再繼續裝可憐了,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走到了席子邊上,拱手致意,然後坐下。
從城牆上往下看,那麼遠的距離之下,能看到什麼?
頂多就是看見一個大概,知道那個人影對應的是那個人而已。
又能聽到什麼?
基本上聽不到什麼,除非是想徐庶這樣特意讓大嗓門的兵卒喊話。
但是不妨礙這些人發揮自己的想象力,然後渲染成為一個符合自己需求的故事吧?
郪縣三老一跪,這些人就已經準備好開噴了。
因為徐庶不可能屠城的,這一點誰都清楚,也是非常確定,那麼確定下來了這個點,很多人就處於相對比較安全的位置了,或者說成為了一定程度上的旁觀者。既不是當事人,也不是第三方,而是『純粹的旁觀者』。
旁觀者清,或許也有些道理,但是旁觀者更喜歡看大戲,戲曲越大便是越開心。像是被千萬兵卒圍城的大戲,一輩子可以遇到幾次?
原本這些家夥都已經在腦海當中構建好了題目,包括但是不限於以下的幾條:
『痛心!郪縣三老一進軍營就跪倒在地!這是道德的扭曲,還是人性的淪喪?』
『驚!大漢傳承缺失,忠孝全然不顧!白發蒼蒼老者公然下跪究竟為何?』
『震驚!男人看了會沉默,女人看了會流淚!不轉不是川蜀人!』
『沒眼看!一老漢居然當著全城老少婦孺的麵做出這種動作!』
『太可怕了!堂堂益州刺史竟然在黑夜裡做了這件事!』
『驚悚一幕!軍營裡麵痛苦呻吟聲究竟為何!三色旗下遮掩了何事?』
『揭秘!郪縣城下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一老者痛苦不堪!』
『……』
現在被徐庶的幾個大嗓門的兵卒一喊,頓時沒了氛圍。
在軍營之中空地之上,徐庶微微笑著,說道:『三老來此何事?』
大嗓門的兵卒喊著,『三老來此何事?!』
郪縣三老想要翻白眼,但是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低聲說道:『啟稟使君,今有不肖子弟……』
『啟稟使君,今有不肖子弟……』大嗓門的兵卒依樣畫葫蘆的喊著。
『……』郪縣三老忽然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說了。
有些事情,好做,不好說。壁虎斷尾這個事情,對於壁虎來說可能是一件好事,但是誰也不想成為那個斷尾是吧?
郪縣三老忽然有些後悔叫了人上城牆了……
郪縣三老趁著李朝李邵不備,搞了二人前來求饒,雖然說對於郪縣三老來說,這是減少自家損失的最好辦法,但是誰有喜歡將家醜外揚?這事情在徐庶麵前講一講無妨,反正大家都是明白人,但是當著全城老少爺們,婦孺幼兒的麵,就有些不好說了。
哦,為了保自家老命,將侄兒,兒孫輩的命送出去?
真畏罪自殺了?
嗬嗬。
要知道雖然說李邈李朝等人確實是做了一些事情,可是在大漢當下,律法之中,親親相護還是被認可的!
大義滅親之舉,並不被大漢道德所提倡!
若是郪縣三老就這麼直說出來,這種違背了大漢道德體係的事情,然後彆說自己這個三老的位置還能不能坐得住,那些震驚體就有可能不在是徐庶身上,而是變成了廣漢李氏……
見郪縣三老不說話了,徐庶也笑了,然後說道:『既有認罪之書,何不早獻?來人,念!』
郪縣三老一愣,連忙出聲否認,卻被徐庶那些大嗓門的兵卒蓋住了,哪裡還能分辨出究竟說了一些什麼來……
郪縣三老還待跳將起來,卻被身後的兵卒拿手一按,頓時站都站不起來,隻能是在原地上揮舞著手臂,喊一些什麼,可是他蒼老的聲音,哪裡乾得過那些在陣前專門罵陣的兵卒大嗓門?
一時間這個『認罪書』便是響徹郪縣的夜空!
『書此乞恩認罪。』
『太興五年,冬。廣漢郪縣李氏,有不孝子孫,妄興詭謀,不以君命為重,輙行僭越,罔顧百姓,狂愚窺豹,膽大妄為,舉兵大逆,乃大不赦也。』
『此等忤逆子孫,不思驃騎甘露霑濡之澤,不明乾坤覆載之仁,性資愚戅,言行狂疎,無才猶錄以千石之職重,無德尤立以川蜀之士林,實乃李氏之恥也。』
『若不以罪,則千古恨!為消彌災禍,免積怨愆,致李氏一族,敗壞譴流,特除忤逆於驃騎尊前,供認同罪之人,以恕其過,補於萬一。』
『不勝惶悚之至,唯係乞恩認罪!』
徐庶點了點頭,站了起來,然後朗聲說道:『善!既認罪,又願供認同謀,某自當上書驃騎,酬情減免!』
郪縣三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正想要扯著脖子喊,否認這一『認罪書』,卻猛不丁被人從後麵扔了些什麼東西到了嘴裡,像是細沙一類的事物,頓時嗆到了氣管,頓時咳得眼淚鼻涕橫流,遠遠的看去就像是在徐庶麵前痛哭流涕一般,認罪之情簡直就是爆表……
戲唱完了,徐庶便是一揮手,下令接管郪縣,頓時整個兵營便是轟然而動,至於某個人的什麼個彆聲音,便是早早的被掩蓋在了這些喧囂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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