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他不算……嗯,頂多算半個罷……』斐蓁想了一會兒,『如果他一開始就能做對的事情的話……那就差不多能算是了……』
斐潛點點頭,『做對的事情?這麼說,倒也沒有什麼錯,那你知道他為什麼不會在一開始就做對麼?』
斐蓁想了想,『他沒想到?』
『或許罷,但是我覺得是因為當時他的智慧,被他自己的自大自傲給吃了啊……』斐潛緩緩的說道,『但是他幸運的是隻被吃了半個……所以……就這樣子了……』
『那我們呢?父親大人你是智者麼?』斐蓁又仰著頭問道。
斐潛哈哈笑笑,『你認為呢?』
『一定是智者!』斐蓁揮舞著拳頭叫道。
斐潛卻搖了搖頭,『當有這個想法的時候,自大就來了……所以寧可當自己是個愚者,隨時隨地都會被人騙……小心謹慎,多問幾個為什麼……寧可事前慢一些,也好過事後來後悔……』
馬後炮,早知道,早知如此,當初應該。
是不是真看不到,真想不到?
也並非一定都是如此……
華夏人都很聰明,但是大多數的聰明人都喜歡鼓動傻子往前衝,然後躲在後麵看。因此一旦找出幕後的那些『聰明人』之後,其實整個河東的事件處理起來,其實也並沒有多麼的難。
當然,這是隻是初步的解決,而想要徹底解決……
即便是後世也不可能做到,就彆說大漢當下了。
這就是政治。
看起來似乎誰都贏了,但是實際上誰都沒有全部贏,也沒有全部輸。
簡單來說,就是妥協。
黃月英想要製止斐潛教授給斐蓁的,就是不想要讓斐蓁這麼早就學會『妥協』,尤其是這種政治上的妥協,更是顯得肮臟且卑劣。
所以黃月英一開始的時候是反對的,甚至因此感覺到了擔憂。
隻不過斐潛認為,如果斐蓁一旦要開始接手斐潛自己的一部分工作,那麼就不可能完全回避這些問題,與其到了後麵才懵懵懂懂將事情搞得一團亂糟糟,還不如在早期的時候就讓斐蓁預先接觸一些這個方麵的內容。
三色旗幟高高飄揚,隊列嚴整,馬蹄聲聲。
具體處理的方法之後,自然就是走流程。
所以斐潛就不想要待在安邑消耗時間了,乾脆動身前往平陽。
斐蓁在出發離開安邑之前,很是猶豫了一陣,既想要跟著黃月英的車輛,又覺得若是賴在母親車輛之處,父親斐潛會不會不高興……
在那一刻,斐蓁愁腸百轉,真的是比在河東安邑考衡兵甲案件的時候還要費腦筋。
斐潛笑嗬嗬的對著斐蓁說:『從安邑到平陽呢,有一段路,從平陽到陰山呢,也有一段路,要不然這樣,你先待在你母親的車輛這邊,等從平陽到陰山的這一段路呢,再跟我一起走,如何?』
斐蓁雀躍著,覺得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可是等他爬上了黃月英的車輛之後,嘰嘰咕咕的一說,卻被黃月英鄙視了……
順帶著,黃月英也鄙視斐潛,『你說你連小孩子都忽悠!哼!這一段路和那一段路能一樣麼?!』
斐潛哈哈大笑,然後對著斐蓁說道:『這又是一個教訓了!我剛剛說了一些什麼?你有記住麼?記住了啊,彆一看到眼前有了什麼好處,就立刻答應下來……而是應該冷靜的好好想一想,分析判斷之後才能下結論……這就是……』
斐蓁雙手抱著頭,愁眉苦臉的說道:『明利益!哎!』
『所以知道和做到還是有些差距的……』斐潛點了點頭,『沒事的,錯幾次沒關係,但是不能一直錯……彆忘了有空就多看書……』
『帶著呢!』斐蓁連忙將懷裡的春秋拿了出來。
斐潛點了點頭,然後也向黃月英微微示意了一下,便是打馬向前。
斐蓁坐在車輛裡麵,伸著腦袋看著斐潛走遠了,然後就轉頭扯了扯黃月英的袖子,『母親!』
黃月英看著斐潛身影,也是若有所思,所以也一時間沒回應斐蓁。
斐蓁又扯,然後又叫,『母親大人!』
『啊呀!你個毛孩子!』黃月英一把奪過自己的袖子,『彆扯了!這就你我兩個人,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叫什麼叫啊……』
對於毛孩子這個稱呼,斐蓁不以為意,和黃月英在一起的時候,斐蓁明顯會比和斐潛在一處的表現得更活潑和調皮。斐蓁湊到了黃月英身邊,『母親大人,你當年認識父親大人的時候,父親大人是不是就已經是這樣的……那個什麼……』
『你想說什麼?』黃月英瞪著斐蓁。
斐蓁吞了一口唾沫,然後壓低了聲音,仿佛害怕遠處的斐潛可能會聽到一樣,『就是……就是……喜歡算計……還有那個……』
『狡詐傾險,老於世故?』黃月英說道。
『啊呀!太對了!』斐蓁鼓掌道,『就是這個!』
『啪!』黃月英不輕不重的在斐蓁腦袋上拍了一下,『說什麼呢?!那是你父親!你個毛孩子……』
斐蓁捂著腦袋,小聲的嘀咕著,『我什麼都沒說……』
當然,黃月英才不理會斐蓁的嘀咕,而是因為斐蓁的話語陷入了回憶當中,『當年啊……你父親其實……看起來還是蠻憨厚老實的……』
『啊?』斐蓁臉上寫著大大的不相信。
黃月英瞪了過來,『我是說!看起來!』
『哦……』斐蓁恍然,『明白了……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黃月英又好氣又好笑,『真是的……』
斐蓁湊了過來,『母親你就說說唄,說說唄……』
『哼!』黃月英剛開始的時候不想說,但是經不住斐蓁一而再再而三的請求,也就打開了話匣子,開始和斐蓁嘰嘰咕咕說起之前的事情來……
車輛之中母子兩個湊在一起,一會兒說,一會兒笑,若是不明情況的,粗粗一看還指不定以為兩個人都有啥毛病了……
越是臨陽,看到的南匈奴人也就越多了。
這幾年的時間裡麵,南匈奴人數大概是突破了兩萬人,這個數目放在一起看起來似乎還挺大,但是實際上因為在陰山之處,上郡地域遼闊,分散之後甚至比一開始的時候感覺還少一些,唯獨隻有在平陽左近,才會明顯的感覺到有南匈奴人的存在。
大漢和匈奴打了上百年的戰爭,可是放下刀槍之後,依舊可以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做買賣,這就不能不說是華夏民族的包容性了。
平陽北地,因為早期的時候就臨近胡地,因此一些人在裝扮上有時候也穿皮袍,但是想要分辨出究竟誰是漢人還是南匈奴人,很簡單,除了頭上的發冠發辮之外,即便是遠遠的看見了,也能分的清楚。
因為漢人見到了三色旗幟,便是會退到道路一旁,讓出中間的路來,而南匈奴人不僅會退到一旁,還會跪下……
漢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的一般都不跪。
而南匈奴人麼……
『母親……』斐蓁指著跪倒在道路一旁的南匈奴人問道,『為什麼這些南匈奴人都會下跪呢?是我們要求的麼?』
黃月英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從來都沒有要求他們這麼做過……隻不過麼,這些人跪習慣了,也就站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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