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
……(╯︵╰)……
覺得身邊都是破事的,不僅僅隻有曹丕一個人。
還有孫權。
這段時間,孫權覺得身邊真是沒有什麼事情,沒有什麼東西不是破的。書翻了兩頁就覺得是破書,沒有什麼好看的,船坐了半天就覺得船是破的,坐得屁股都疼,吃喝更是一堆破敗魚蝦,塞牙縫都嫌棄……
至於人和事,就更是破壞孫權心情了。
『子敬!』孫權冷笑著,捏著桌案,『哦,這倒是新鮮,這謀逆之徒,為何不能殺?莫非有何赦宥之處?!』
船隊再過兩天就要倒吳郡了,而孫權對於孫輔之事的怒火顯然還未熄滅,甚至有些越燒越烈的狀況,使得魯肅再也坐不住了,找上了孫權。
有的人看著水天山色,便有什麼怒火也會漸漸的變小,但是有的人不管做什麼,隻要有怒火沒能第一時間撲滅,便會越來越大……
孫權則是後者。
這兩天沿著大江一路往下,並沒有因為山川壯麗而豁然開朗,而是因為想著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越發的氣憤。老子辛辛苦苦在外征戰,尼瑪一群狗東西在家裡搗蛋,老子煙熏火燎差點被曹軍殺死,尼瑪一群狗東西躲在後麵搞事,老子開疆擴土差點染疫,尼瑪一群狗東西隻懂嚼舌而議!
越想便是越不甘心,越想便是越發憤怒,眼珠子漸漸充血,三角眼皮漸漸拉起,鼻孔變大,眉毛也是立起,磨著牙,捏著拳頭……
以上都是在心裡。
外表上,孫權還是依舊很能裝……嗯,很平穩氣場。
可惜依舊是被魯肅看出來了,當然周瑜也看得出來,但問題是周瑜勸說不了孫權,因為孫權根本不相信周瑜,甚至懷疑周瑜那麼說是不是彆有居心。
『主公請屏退左右。』魯肅緩緩的說道。
孫權沉默了片刻,揮了揮手,讓侍從和護衛都退出船艙去。
水聲滔滔,船兒搖搖。
『主公以為,可比齊桓公乎?』魯肅說道。
孫權皺了皺眉,『子敬何意?』
『正所謂能長保國者,故當可終善者也。』魯肅緩緩的說道,『如今諸侯並立,各逞心機,能終善者方為長,列士並立,擇良而棲,能終善者方為先……昔日齊桓公繼位之時,亡國待存,危邦待安,若其怠於德而享於樂,逆於謀且勞於民,隻求心念通達,不顧社稷所需,敢問齊國何以霸業?《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不知主公以為然否?』
孫權沉著臉,『子敬之意,莫非某還要赦宥此等叛逆不成?!此乃謀逆也!乃大不赦之罪!』
魯肅點了點頭,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和孫權爭辯,而是說道:『主公稍安……昔日齊桓公繼位數年,東南多有淫亂者,遂南征伐楚,逾方城,望汶山,使貢絲於周而反。荊州諸侯莫敢不來服。又是北伐山戎,斬孤竹而南歸。海濱諸侯莫敢不來服。逾太行與辟耳之谿拘夏,西服流沙、西吳。嶽濱諸侯莫敢不來服……便如當下驃騎將軍,平白波收黑山,並北莫敢不來服,征李郭平西域,雍涼莫敢不來服,戰漢中定川蜀,錦地莫敢不來服……』
孫權挑起了眉毛。
怎麼說著說著又到了驃騎將軍斐潛身上?
『齊桓公良車三百乘,教卒萬人,以為兵首,橫行海內,天下莫之能禁,南至石梁,西至酆郭,北至令支……』魯肅繼續說道,『便如曹孟德,領青州兵三十萬,南討袁公路北伐袁本初,平定青徐,掌控中原……便如斐子淵,曹孟德之輩,亦未聞以斬族內血親兄弟而成其業者……』
『好膽!』孫權惡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之上,『魯子敬!以為某不敢斬汝乎?!』
孫輔是孫羌的兒子,而孫羌是孫堅的兄長,因此孫輔是孫權的五服之內的兄弟。魯肅的話非常犀利,直指問題核心,不管是春秋戰國時期的齊桓公,還是當下的曹操斐潛,其威望都是打出來的,並不是殺幾個人就能獲得的……
『主公息怒!若斬肅一人,便可定江東,直請速斬之!肅當毫無怨言!』魯肅拜倒在地,叩首咚咚有聲。
畢竟船艙都是木板……
孫權深深的吸了口氣,半響才說道,『起來……坐……』
『昔有神農伐補遂,黃帝伐涿鹿,堯伐驩兜,舜伐三苗,禹伐共工,湯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紂,齊桓戰而伯天下……』魯肅謝過了孫權,重新坐下,繼續說道,『今主公胸懷天下,囊括四海,有匡扶社稷之誌,救萬民吊懸之苦,息八荒兵刀之害,立不世偉岸之功……肅甚敬之,亦願為主公大業肝腦塗地,死不旋踵……』
這就好聽多了……
孫權嗯了一聲,捋了捋胡須。
魯肅知曉孫權脾氣,若是不讓孫權先將怒火發一些出來,孫權是斷然不會聽得進去什麼話的,故而魯肅冒著危險先激怒了孫權,然後行安撫,顯然使得孫權的情緒上比較平靜了一些,也能聽進去一些東西了……
魯肅繼續說道,『主公,管仲曾射齊桓公,然齊桓公赦宥之,方有桓管五傑,寧戚可令糧草無憂,王子成父可勇兵卒,賓須無可律政清明,隰朋可不戰而屈兵,東郭牙可直諫功過……肅不才,不敢自比東郭牙,然拳拳之心,亦願協助主公成齊王之業……』
孫權點了點頭,說道,『子敬勇於直諫,某甚是欣慰……然此賊可比管仲乎?子敬不免言之過矣。』
『主公,不知是先有梧桐樹,再引良禽棲,還是現見良禽來,急尋梧桐樹?』魯肅說道,『殺一人可得天下乎?若可,便直殺之,若不可,何不以其引之?』
孫權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其謀逆也!謀逆若可赦,何人不景從?』
『主公謬矣!此事尚不可定也!』魯肅說道,『句章之亂,多有蹊蹺!主公若是靜心思量,定可洞悉……若主公征討之,便為謀逆,若不征之,僅為民亂爾!』
『民亂……』孫權皺眉。
孫權其實對於孫輔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惡感,年少的時候甚至還一起打過獵喝過酒,但是現在咬著孫輔不放,是因為孫權感覺到了孫家將領的威脅……
而最為關鍵的一點,便是孫策之子……
父死子承才是漢家道理,兄死弟及那是蠻夷做派!
當然,在麵上是這麼振振有詞的,實際上是因為弱主,必然會強於旁支……
再加上江東士族在其中不斷的摻沙子,便自然讓孫氏之中兄弟之間越發的顯得疏遠。
在這樣的局麵之下,孫權擔心有一天七國之亂就在江東上演,所以一直都想要中央集權,扶持新生力量,以此開取代老派將領,自然就侵犯到了這些孫氏將領的利益,矛盾就由此產生了。
雖然嚴格說起來,大部分的孫氏將領都是孫權的五服之內的親戚,但是在利益麵前,『親戚』二字便是宛如情趣內衣一般,說有用罷又遮蔽不了什麼,說沒有用罷也不能算是沒有穿。
『句章之處,如同小惡,若主公大舉興兵,反而落了下乘,興師動眾勞民傷財不說,必然引得吳郡空虛……』魯肅沉聲說道,『太夫人於吳郡之中,必然早知此事,然亦不動聲色,便多因此之故也……』
這個事情之前周瑜也說過,但是孫權認為周瑜是在欺騙他,嚇唬他,所以根本聽不進去,現在經過了魯肅這一番話之後,又重新提及這個問題,孫權才意識到周瑜所說的,或許真有這種可能性……
『如此說來……』孫權看著魯肅,『子敬可有良策?』
『主公既有齊桓公之誌,』魯肅微微笑著,說道,『何不效仿其舉?臨近新年,宗族自當聚之……屆時若是肯來,便不足為患,若是不來……主公吊伐其逆,亦得大義是也……若是當下脅迫過甚,反而使得多有戒備……』
孫權沉思良久,終於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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