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郡。
呂範看著遠處的山巒,手虛握成拳頭,擋在嘴邊,輕聲咳嗽著,眼神焦慮。在他身後,朱治有些漠然的也看著前方,隻不過神情就沒有呂範那麼的緊張,甚至是有些神遊天外的感覺。
呂範是從孫策那個時間段跟隨孫家的,算是中間那一檔,而朱治麼,則是更早,在孫堅的年就已經是金戈鐵馬了。朱恒就是青年一派了。作為孫家老中青三派之間的關係麼,一直以來都有些尷尬。
孫權既離不開這些老一輩的人物,但是背地裡也一直是提防著,甚至打壓著。
即便是如此,孫權依舊是不放心,塞了一個朱桓來,現在又調了一個呂範。
人的信任都是相互的,孫權如此表現,朱治自然也不可能說是全心全意的為了戰事而賣命,朱治他還要考慮戰後的一些問題。
於是乎,孫權懷疑朱治養寇自重,也就成為了一種必然。
問題是朱治真的有養寇自重麼?
當上一個問題出現之後,就轉變成為了下一個問題,朱治真的沒有養寇自重麼?
到了這個時刻,朱治自己也很難證明自己的清白,除非像是呂範那樣。
孫權對於呂範,還是比較放心的,不僅僅是因為呂範在孫策窮困之時不離不棄,而且還有一點是呂範開銷很大,生活奢靡,同時呂範沒有像是朱治一樣有大量的產業,因此呂範的錢財多數都來自於孫氏的賞賜……
所以臨川之戰,朱桓不利之後,孫權就立刻調來了呂範,讓呂範和朱治一同進兵,解救朱桓,平息叛亂。
眼前的臨川,似乎依舊是破爛的,但是似乎又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在破舊的城牆之後,隱約可以看到不少的兵卒,甚至還有一些守城用的弩車,在弩車之側,還有些影影綽綽的兵卒身影,若是沒有看錯的話,這些都是弓箭手……
南越之人也有善射的獵手,這個並不足為奇,但是現在有這麼多,這就有些不正常了。征戰多年的呂範自然看出了一些問題,然後轉頭和朱治說道:『君理兄,城頭之上,這弓箭手數目……怕是有些不對……』
朱治看了看,點了點頭,說道:『果是如此,荊南之兵與越人相互勾結……這些弓手,非越人也,乃是荊南之兵……』
這是進入臨川的門戶。
要解救朱桓,就先要撬開這個門戶。
朱桓大概率還活著。這不僅是孫權的判斷,也是朱治和呂範的認知,一方麵是因為如果朱桓真的被斬殺了,那麼南越人一定會將其首級炫耀出來,另外一方麵是朱桓有一個特彆的技能,和劉備有些相識,朱桓對於手下及其恩寵,甚至間隔多年了依舊能夠記得手下兵卒的性命和家庭情況,這使得朱桓在軍中有非常高的威望……
現在越人和荊南之兵勾連在一處,使得原本就不是很好攻打的臨川門戶更加的難以攻克,而不能順利攻克這個門戶,又怎麼能進入臨川之中?
如果說朱治和呂範有足夠的兵力,大可以以泰山壓頂之勢,齊頭並進,一舉將越人叛亂擊潰,可是現在江東也不僅僅是在一處用兵,所以自然不可能有足夠的兵力來平叛,這就需要朱治和呂範,用最小的兵力做最大的事情……
就像是後世的公司,用最小的透入換最大的產出。
『試探攻擊一下如何?』呂範問道。
朱治點了點頭。
不管怎樣,總歸是要試一試的。
呂範派遣了兩千多人作為先鋒,他先安排兵卒在城牆前二百步處列陣,掩護民伕們將各種攻城用武器運輸過來,而在呂範的身後,朱治帶著一萬大軍壓陣,隨時準備支援。
忙碌了半天之後,登上指揮車的呂範一聲令下,戰鼓聲響起,前線先鋒江東兵卒頂盔貫甲,弓箭手在盾牌的掩護下,小心翼翼的向前推進。
『衝車上前!』呂範舉起手,用力一揮。
衝車在坑坑窪窪的地麵上,搖搖晃晃的在號子聲和戰鼓聲中前進。
不過。讓這些江東兵感到幸運的是,一直到他們把陣線和衝車一同推到八十步的位置上,城上也沒有射出一支箭,似乎城上的人根本沒看到他們似的。
呂範有些皺眉。事出反常必有妖,呂範才不會相信南越人會不戰而降,他們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始阻擊,隻有一個原因。他們對這些攻擊不放在眼裡。
這比迅而激烈的反擊更讓呂範他擔心。
『準備攻擊!』
在陣前的江東兵剛剛發出了號令,城頭上也爆發出了一陣嘈雜的叫喊聲,然後就看見城頭上的弩車帶著些東西飛了出來……
這些黑點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孤線,然後迅變大。帶著破空的厲嘯聲,砸向陣前的那幾架衝車撲去。
『不好!』呂範心中一跳。
弩車的弩槍雖然威力大,但是弩槍屬於穿刺攻擊,隻要不是正麵被射中,基本上沒多少傷害,但是這一次弩槍之上明顯懸掛著其他的東西……
『散開!』呂範幾乎是瞬間就辨認出那個玩意,『是火油!散開!』
學好不容易,但是學壞麼……
驃騎將軍利用各種器具的戰鬥方式,在大漢當下也沒有什麼版權保護,有心之人自然是想要學的都學得到,而且從某個方麵來說,弩車弩槍之上懸掛油壺油罐什麼的,就像是普通火箭的放大版,並不是什麼特彆到難以想象和學習的操作。
伴隨著後續的火箭跟進,熊熊烈焰騰空而起,呂範的第一次進攻也自然不了了之,丟下了一些被點燃的衝車,撤了回來。
直接傷害並不算是很大,但是侮辱性較強。呂範甚至能遠遠的看到城池之上的南越人在載歌載舞,撅著屁股亂晃……
朱治到了近前,看了一眼呂範,然後說道:『還是用某的方案來罷……強攻強打,隻會徒增損耗……』
呂範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請君理兄施為就是!』
縱觀整個戰爭之中,不管是華夏還是國外,在火炮這種對城池有顯著破壞效果的利器出現之前,城池攻防戰中,守城一方肯定是占據了一定的優勢。隻要有足夠的糧食和與相應的兵力,守上半年甚至一年都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成功堅守超過一年的事例也不算是多麼罕見。
在攻城戰役的具體戰損消耗之中,隻要攻城方的兵力不是守城的五倍以上,攻方大體上都不能稱之為占了什麼優勢。如果沒有有效的大型攻城器械,即使是十比一的兵力優勢也不足以攻克城池。
所以用蠻力,明顯比較虧。
朱治采用的方法,不是一味的強攻,而是開始了疲勞戰術。他將部隊分散開來,然後不定時的派遣上前,大多數時候是佯攻,但是也偶爾間雜了一兩次的強攻,使得守城的聯軍疲於奔命,又不敢鬆懈休息,時間一長,就出問題了。
在利益麵前,便是親兄弟都會翻臉,更何況是臨時性的盟軍?而利益的定義,不僅僅是錢財,幾乎是覆蓋了任何方麵,而且利益的重要程度,也並非一成不變的,即便是同一件事同一個東西,對於不同人,不同時段來說,也有輕重。就像是對於一般家庭來說,幾塊紙皮可能算不得什麼利益,但是對於流浪漢來說,可能會因為幾張紙皮而流血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