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了山頭,從山頭上往下望去,便看見了驃騎人馬的營地,猛然間撞進了眼簾之中。
雖然說如今天時已經不算早了,山間的光線並不是很充足,但是依舊可以看見三色的旌旗招展著,就像是在宣示著這一方土地的所有權。
因為山間的的平地並不是非常的寬大,所以眼前的驃騎營地一直綿延到山那邊去,若是按照帳篷來算……
『看什麼呢?』王雙在一旁喝道。
『沒看什麼……』屈晃笑了笑,說道,『驟然見得此營,不由得心神震蕩,難以自己罷了……』
王雙斜了屈晃一眼,沒有繼續說些什麼,而是繼續向前。
因為受到了山體的限製,再加上也要避開一些難以清除的樹林和灌木,因此營地比較分散,也沒有什麼具體的營寨柵欄寨牆什麼的,看起來多少有些散亂和無序。
旌旗之下,一些老兵正在打磨鎧甲,然後和周邊的兵卒高高低低的說笑著,似乎完全沒有將即將麵臨的秭歸放在眼裡,神態放鬆,講起話來旁若無人,連屈晃從身邊經過,似乎也沒有多看一眼。
這是典型的老兵油子,當然從某個方麵來說,這也意味著魏延這些人馬看起來沒什麼組織紀律性。
各個人有各個人的治軍方式。徐晃麼,治軍嚴謹,少言少笑,而趙雲麼,則是身先士卒,賞罰分明,張遼那邊呢,親和融洽,宛如兄弟,至於魏延麼,又是另外一種形態……
魏延很現實,隻認本事,再聽話的若是沒本事,一樣被魏延開出去,若是有本事的,平日裡麵懶散樣子魏延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因此相比較其他驃騎之下其他的將軍,在平常營地之內,這行走坐姿什麼的,就沒有抓得那麼嚴。
其實每個將軍的這種治軍方式,也不一定是固化的,而是根據實際情況會有變動的,比如徐晃主要負責就是關中,平日裡麵更多的是兵卒訓練和戰陣組織,所以更講究兵卒之間的相互配合,戰陣的整體結構變化等等,自然需要行進有度,配合有方。再比如像是趙雲,則是在北地,以騎兵作戰為主,必然要臨場機動,麵對胡人附庸也需要賞罰分明……
魏延麼,川蜀部隊,多數的時候是難以展開大規模作戰的,山道山林之中,能展開一個千人隊就算是很不錯的作戰環境了,因此以小隊,山林作戰為主要需求,所以更強調小隊之中的配合,小隊戰鬥能力,對於大規模的戰陣需求不高,也就自然形成了當下以小隊為主要核心的模式,看起來自然是有些零散的風格。
屈晃向前而行,忽然抬頭,便見在石塊之上,盤坐著一名大漢。
這大漢臉龐寬正,目圓鼻正,天庭飽滿,地闊方圓,若是單看這些,倒是一副端正相貌,可偏偏兩條眉毛,桀驁不馴的左右飛揚,就像是兩把小鋼叉,支棱出三個犄角來,再加上絡腮胡子,將原本應該是顯得正直的麵貌,沾染出幾分的草莽氣來。
大漢身後,便是一麵『魏』字戰旗高高飄揚。
屈晃不敢多看,連忙跟著王雙上前拜見……
在經過短暫的詢問和回答之後,屈晃朝著魏延拱了拱手,正式進入了正題之中,問道:『不知將軍,引軍前來,所欲為何?欲害民乎,欲救民乎?』
魏延聽聞屈晃是個半大小子,多少也來了點興趣,結果一見麵,屈晃就質問起魏延來,雖說人小,氣勢倒也不差。
魏延捏著胡須,看著身形矮小瘦弱的屈晃,嘴角邊露出了幾分笑意,『自然是救民。』這還用說麼,誰會表示出道就是要害人的?『汝以此問,便是欲言,若是救民,便不得征調糧草,還需撫慰流民罷?然則汝等,並非驃騎所屬,所繳賦稅,亦歸荊襄,求免之言,還是跟荊州去提罷!』
『這……』屈晃的節奏被打亂了,但是他沒有像是一般的少年似的容易情緒波動,反倒是立刻轉換話題,接下去說道,『將軍自西而來,自然是欲得巴東,進逼江陵……巴東巴西一路,雖有水路可行,然亦艱險……將軍雖說連克數縣,今抵達秭歸,不過沿途難行,亦需看守,至此必然兵卒所剩不多,加之糧草困頓,故需連接大戶,欲得補給……』
『嗯?』魏延歪著頭,看著屈晃,指了指一旁的馬紮,『坐。』
其實屈晃所言麼,有一些說得沒錯,也有一些是錯了的,但是這樣的年齡就有如此清晰的思路,確實也讓魏延有些驚訝。
得益於川蜀這些年的平穩開發,這一次魏延水陸並進而來,糧草倒並不是太缺乏,隻是兵卒因為要分散保持整個路線的暢通,即便是隻是在要點上這邊留個一百,那邊留個五十,零零散散加起來,也是不小的數目,所以確實是越往東走,兵卒人數便是越少。
同時魏延還需要準備引荊州流民進入川蜀,當然也是要做一些其他方麵的準備,所以即便是暫時不怎麼缺少糧草,也是會想要多在敵區解決一些糧食問題的,畢竟兵法之中有『食敵一鐘,當吾二十鐘』的說法。
魏延哈哈一笑,看著屈晃說道:『少年郎倒是好口舌,隻不過……僅憑此等隻言片語,便欲免征乎?』
屈晃的臉不免微微有些漲紅,但是很快的就說道:『屈氏雖有百畝田土,然皆薄租於民也,所積糧草自是不多,此事將軍可問於鄉野,秭歸周邊,唯有屈氏鋪路修橋,照顧鰥寡……』
『故而屈氏都是好人,好人便是要有優待?』魏延哈哈而笑,『汝之才,便僅是止步於此乎?哈哈,若無他言,可去矣!』
屈晃沉默半響,最終說道:『屈氏可助將軍取得秭歸!不知將軍可願替屈氏免流民之憂否?』
『如何取得?先說來聽聽。』魏延看著屈晃,並沒有直接給與屈晃任何的承諾。
屈晃咬了咬牙,雖說有點憤懣,但是很快就說道:『小子願入秭歸,勸其獻城!』
『哦?』魏延上下看了看屈晃,『不怕秭歸縣令斬了你祭旗?』
『當下流民無數,沿途郡縣毫無作為,足可見荊州紛亂,已然救無可救……』屈晃說道,『秭歸雖說是巴東大縣,城防尚可,若是和襄陽江陵之地相比,則差距甚遠,襄陽江陵尚不得久守,何論秭歸乎?驃騎寬厚待民,百姓安居樂業,小子雖說身居偏遠,亦有耳聞……身處亂世之中,猶如浮萍飄蕩,豈有獨善之地哉?小子願投驃騎,得以庇護,便以勸秭歸為獻爾,望將軍垂憐。』
魏延揉著絡腮胡須,沉吟著。
秭歸是巴東大縣,自春秋之時就已經是楚國重鎮了,彆的不說,單駐紮的兵卒數目,就有將近兩千了,強行攻打麼,難度不是太大,但也不小。若像之前那樣詐取城門麼,因為秭歸有甕城結構的,所以很麻煩,隻是從外攻打而沒有內應的話,風險也是極高。
因此,魏延才想著能不能從秭歸城外的這些莊園入手,然後不管是挾持也好,或是威逼也罷,反正搞出一些秭歸內部問題來,才好趁虛而入,倒是沒想到這屈氏便是直接說可以去勸降……
若是真的勸降,倒也省事。
魏延目光閃動,哈哈大笑起來:『如此甚佳!某便遣人送汝進城!』
……(??????)=3……
秭歸城中。
綦毋闓和呂介相向而坐,雖然麵容略有區彆,但都是愁眉不展。
半響之後,綦毋闓才說道:『江陵之處……』
呂介搖了搖頭,『怕是不妙。』
如今曹操和孫權兩個人相互爭奪,然後像是綦毋闓和呂介這樣的人就是被夾在了中間,左右為難,若是哪一方乾脆一點,一口氣乾倒了對方,那麼自然是簡單了,也不用做什麼選擇題了,但是現在的情況,就像是三月份的股市一樣,不知道是要繼續聽故事呢,還是去參與變成事故呢?
對於荊州來說,綦毋闓和呂介都隻是一個過客,或者說,他們兩個更像是『職業經理人』,在崗位上,隻是對於職位所承擔的kpi和自己的薪資負責,其餘的麼,基本不管。
那麼秭歸當下,就成為綦毋闓和呂介最後的資本了,兩個人已是捏著籌碼商議了許久,都沒有得出最終的一個結果來。當然他們也可以掛印而走,就像是當年袁紹那麼乾的一樣,但問題是袁紹即便是掛印走了,一路上依舊可以憑借袁氏的名頭混吃混喝還有美姬招待,可是綦毋闓和呂介麼……
要不是馬猴這麼一說,這兩個人,誰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