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城中。
原本名為許縣,因寄希望於漢昌,故而改名為許昌。
曹操坐在華蓋車上,緩緩的沿著北宮前的長街而行,臉上的神色不陰不陽,讓人無法神態上探知其內心的想法。
曹操剛剛覲見過了漢帝劉協。
整個過程麼,不見得有多麼的愉快。
劉協不滿意所批複的政務都是一些什麼民生雜事,他希望能夠了解更多,知道更多,也同樣不希望天天宅在宮中,而是想要出宮出城,看一看大漢百姓,看一看周邊郡縣……
若是平常世家,有這樣一個心懷進取的子弟,作為長輩恐怕大多都會高興和配合,然是對於曹操來說,劉協表現出來的這些願望,卻並非是一個好事情。
或許,在曹操心中,後世的宅男,才是最佳的皇帝人選。反正就宅在宮中,沒事就點個外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要求又低,二次元就行,三次元都看不上……
“停下!”
曹操一眼瞄到了在街道一旁避退謙讓的董承,出聲道,“董君侯,這是欲往何處?”
董承沒想到會在街道之上撞見了曹操,想要躲避的時候也已經來不及了,畢竟北宮大街暢通無比,稍微有些礙眼的動作都是非常的明顯,隻好乾脆下車在街道一旁避退,期望曹操沒注意,就這樣直接過去就好了,沒想到曹操哪裡會輕易放過他,徑直向他詢問。
“啟稟曹公,這個……在下新得了幾尾漬鮐,味道鮮美,不敢獨享,便取之敬獻陛下……”董承低著頭,拱手解釋道。
“哦?”曹操笑著,小眼咪咪,“董君侯如此有心,真乃臣子楷模……漬鮐位於何處,可否一觀?”
“這……這是自然……”董承當然無法拒絕,“來人,將漆盒呈給曹公過目。”漬鮐,就是用鹽醃漬得鮐魚。鮐魚就是小青花魚,或許不同地方有不同得叫法,但是在漢代,因為有個詞叫做鮐背之年,因此很多人也認為吃這個魚能夠長壽,是一種美好的象征。
曹操盯著董承,半響之後才收回目光,然後緩緩的打開了漆盒,漆盒之內在一層青鹽之上,四條鮐魚交錯擺放著。
曹操伸出手指在鮐魚身上按了按,然後又扒拉了一下鋪在漆盒底層的鹽,似乎漫不經心的問道:“不知董君侯,此魚如何得來?”
“啟稟曹公,於市坊之內購得……”董承拱手說道,“幸得曹公治理有方,百業興旺,如今市肆之中,物品頗豐,實乃百姓之福也……”
“哈哈,此乃陛下洪福,諸位勤奮,”曹操蓋上了漆盒,笑眯眯得說道,“某不敢居功……陛下如今在宣明殿……董君侯可自便……”
董承一邊連忙令人接過漆盒,一邊朝著曹操拱手致謝。
曹操微微頜首,然後下令繼續前行。
董承躬身恭送,等到曹操一行走遠了,才長長得呼了一口氣,說道:“走,去覲見陛下……”
走出了一段路程之後,曹操忽然敲了敲華蓋車得護欄,在一側的護衛立刻貼近上來,隻聽到曹操低聲吩咐道:“去市坊查探一下,這幾日有沒有新至漬鮐出售……”
護衛立刻領命,脫離了大部隊,轉向東市而去。
在華蓋車上充當禦者的曹昂不由得問道:“父親大人,這是……”
曹操瞄了一眼曹昂,原本不想說,但是又覺得這種事情還是需要教導一下,省的曹昂不知道將來怎麼處理,所以最後還是說道:“……今日覲見陛下……陛下言辭多及冀豫大事……”
曹昂有些茫然,沒有能夠反應過來。
曹操看了曹昂一眼,雖然清楚曹昂還沒有想明白,但是既不繼續解釋,也不著急,就這樣半睜半閉著眼睛,端坐如山。
曹昂皺著眉頭,一邊握著拉車的馬韁繩,一邊思索著。陛下談論冀州豫州的事情和市場上有沒有什麼新到的漬鮐出售有什麼聯係?
車聲瀝瀝,快到曹府了,曹昂忽然興奮的轉過頭來,剛想說話,卻被曹操瞪了一眼,曹昂連忙將話吞到了肚子裡。
曹府中門大開,曹操車馬一行直接進了前院。
曹昂率先跳下了華蓋車,將車輛上的腳蹬放到了地上。曹操扶著欄杆下了車,往中堂而行,示意曹昂跟上。
到了中堂之後,仆從上了清水銅盆,先淨了手麵,然後再上了茶湯,曹操才揮揮手讓仆從退下去,轉頭對曹昂說道:“聽聞汝與安民,今日求學於文若,可有此事?”
曹昂還以為曹操會繼續剛才的話題,卻沒想到曹操忽然換成了這個問題,不由得楞了一下,才應答道:“啟稟父親大人,正是如此。荀侍中家學傳承,又博才眾長,昂經學所惑,均得其解,實乃獲益良多。”
曹操點點頭說道:“經學渺如煙,瀚如海,縱生不得全也……須知取舍,方為進學之道也……”
曹昂眨了眨眼,說道:“嗯,謹受教。”
曹操看了曹昂一眼,知道他未必是明白的,隻不過是習慣性的先答應了下來而已,但是曹操也不想戳穿或是追問他,便說道:“汝母於後堂,且去請安吧……”
曹昂並非是丁夫人所生,卻是丁夫人從小帶大,不是生母卻勝是生母,因此聽了曹操的話,也是期盼,於是便站起身,拱手行禮,然後告辭往後堂而去。
堂外的陽光照耀在曹昂的甲胄上,閃耀著鮮亮的華光,就像是年輕人的活力,總是在不經意間散發了出來一樣。
曹操看著曹昂遠去的背影,捋著胡須,沉默著,半響忽然啞然失笑,然後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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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董承叩見陛下!”董承朝著劉協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