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觀念,總是跟隨著時間而變化的,但是有一點是相同的,必然有一個自我認知和自我攝取的過程。
就像是政權。
西漢建立不久,由於先秦根本就沒有持續多少時間,因此大概可以說從戰國時期到西漢初,基本上華夏都是在戰亂當中度過的,因此不管是上層統治階級或是下層民眾,都需要一個安定的社會環境來發展恢複生產生活,因此在漢初的前幾任皇帝,基本上都是采用黃老之術,修生養性,無為而治。
嗯,以上基本就是斐潛在最初於腦海當中的印象。
但是實際情況來說呢?
就像是屠龍術向來不輕傳一樣,許多東西也不會直接白紙黑字寫在書卷當中。
漢代初期采用黃老術,其實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作為皇帝,劉邦當時權力覆蓋隻有關中地區,稍微遠一些根本就是管不到,便隻能是充做大度的讓各地自行“黃老”。
然而劉邦並不是一個大度的人,他隻是一個流氓。
要不然在稍微看到社會穩定一些了,劉邦就開始動手殺功臣是為了好玩?雖然在曆史上注明都是呂後動的手,但是實際上如果沒有劉邦授意,呂後真的能有那麼大的能量動手?就像是……
算了,說了就要404了。
從古至今,莫不如是。
秦朝推行郡縣製,天下皆反,而在八年之後,漢初再來推行郡縣製,天下已經無力再反了,但是同時,漢代的郡縣製度也不像是秦朝那麼嚴格,相對來說就是一個相互妥協的製度,中央保有一定的權限,但是地方的權利同樣非常大。
中央和地方,皇權和相權,從來就是相互抗衡和相互妥協的,調整得好,自然沒得說,調整不好,就算是到了後世交通信息方便順暢的年代,一樣會亂。
而儒家內部,其實也是一樣。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必然就有糾紛,而儒家子弟也是人,雖然這些儒家子弟天天嘴上追求聖人,但是實際上屁股簾子之下其實也和普通百姓沒什麼兩樣。
司馬徽也同樣是人,縱然他有大好的名聲,但是也不能超脫人的範疇,因此當司馬徽找上門來的時候,斐潛就覺得司馬徽是盯上了守山學宮了。
女裝大佬這一次再度邀請斐潛,恭恭敬敬的就乖巧多了,一點都沒有露出什麼刺頭的模樣,一板一眼的禮儀非常到位,宛如乖寶寶一般,可見決定熊孩子能不能熊起來的,最重要還是有沒有切身的相關利益。
熊孩子,不對,女裝大佬現在就乖乖的,安安靜靜的坐在一側,親自給司馬徽和斐潛烹煮茶湯,雖然斐潛不見得會喝,但是能看見這樣一個場景,不知道為何心中頗有些暗爽之意。
要是真穿上女裝……
咳咳,咳咳。
“好好,不知子淵學宮之處,五經如何安排?”水鏡先生司馬徽這一次倒是幾乎是挑明了說道,不知道是覺得不願意和斐潛繞彎子了,還是覺得沒必要。
斐潛紛飛的思緒回歸了正題。
五經是那五經?
若是在後世,搞不好還有大把的人瞪著眼珠子企圖萌混過關,但是在漢代當下,若是一個士族子弟不知道五經是什麼,真的就該拔劍自刎了。
“守山學宮之內,五經不分大小。”斐潛笑笑,他有些猜到司馬徽是什麼意思了。
“好……”司馬徽習慣性的開口說了一半,卻皺起了眉頭,說道,“縱然無大小,總該有先後。”
“亦無先後。”斐潛實話實說。
司馬徽頓時麵容一緊,然後無奈的鬆了下來,緩緩的說道:“五經事關重大,豈能無先後?”
斐潛搖搖頭說道:“聞道有先後,經文麼,何必有先後?”
“聞道有先後?”司馬徽喃喃的重複說道,“聞道有先後,經文無先後?這個……嗯……”
斐潛有些疑惑的看著司馬徽,這不是很平常的話麼,哦,對了,曆史上說這句話的那誰誰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司馬徽強調五經,其實這就是今文和古文當中的一個很大的差異點。
今文經,漢代人口述,用隸書而寫,稱之為今文。而那些早期的,用各種花鳥大小篆體寫成的,早於漢代的經書,就是古文經,而在今古之中,這五經的排位,是很有講究的。
華夏人習慣排位,三皇五帝,九天十八地獄,就連後世也是大受影響,雖然未必有所謂迷信了,但是依舊會有各種小圈子,小排位,甚至連娛樂圈戲子場都要排個一哥二姐三鮮肉什麼的……
所以司馬徽在講五經排位的時候是相當認真的。
可是斐潛覺得完全沒有必要。
對於推崇今文經學的儒家弟子來說,五經是這樣的:詩、書、禮、易、春秋。
而強調古文經學的儒家子弟來說,五經是這樣的:易、書、詩、禮、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