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有人因為此事,軍中也有人戲稱王忠為“食人侯”。毌丘興雖然表麵上並沒有說些什麼,但是對於這個稱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可見其態度究竟如何了。
然而當下,戰事急迫,王忠也顧不得許多,當即掙脫了毌丘興緊緊抓著他的手,拱手為禮,說道:“將軍!如今吾等兵力仍是占優,隻要營中不亂,又有營寨之固,足可穩守不至有失!但是後營再不援應,那就遲了啊!後營原本就是輔兵農夫居多,當下正苦苦支撐,盼望將軍援軍到來!更何況若是後營有失,軍中士氣必然大挫,到時候,就連這大營也未必能保得住!”
聽到王忠的肺腑之言,毌丘興麵上容色卻仍然沒有放平靜半點,忽然有些惱怒得說道:“隻要援救後營,便可不亂?說得倒是輕巧,當下前後左右營寨皆被攻擊,又有平陽城下兵卒列陣而來,大敵當前,竟然隻救後營?這前營左右,若是又有什麼閃失,縱然保住了後營,又有何用?”
王忠不由得也有些惱怒,他並非一個純粹的武夫,什麼兵法都不懂,而毌丘興口中那麼多問題,看起來似乎是在為了全軍而考慮,但是實際上歸結到最後,隻不過是在考慮毌丘興他自己的安危罷了。
毌丘興不是考慮前左右三營有什麼問題,而是在害怕中軍這裡出問題!後營糧草有失就有失,反正毌丘興他個人是餓不著的,但是他的性命絕對不能有失!
若是旁人倒也是罷了,但是王忠從關中大亂逃難之中,被饑餓脅迫不得不食人續命,成為了他心中永恒的痛楚,更是深刻知道若是沒有了糧草,這些兵卒將麵臨一個什麼樣的危險局麵!
這平陽城外雖說有莊禾,但是並沒有完全成熟,還需要等一個月才差不多會結穗,而等河東轉運糧草,就算是順利,一來一回也需要十天左右的時間,那麼這個時間之內,難道兩萬餘人都不用吃喝麼?
更何況當下正是青黃不接的最後時刻,就算是河東也未必能夠再順利湊出給兩萬人馬消耗的糧草,一旦斷糧,都根本不用征西兵卒再做什麼動作,軍心必然潰散!
此時此刻,王忠便再也忍不住,將手臂往嘈雜無比的後營之處一指,大聲吼道:“將軍!後營必需援救!後營皆為河東私兵,河洛農夫,如何懂得抵禦征西兵卒?!若是吾等遲遲不援,後營必失!更何況若是征西若攻中陣,將軍亦可掉前左右三營回援,足可保將軍安危!”
其實如果當下王忠繼續姿態放得低一些,說些分兵救援得好處,緩言央求毌丘興,毌丘興從一開始的震驚惶急當中恢複過來,也未嘗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可惜王忠性格並非是這麼婉轉的人,又偏偏提及到了關於毌丘興個人的安危問題,搞得就像是毌丘興不發兵是為了自己一般,頓時就戳到了毌丘興的痛處!
州官可以放火,百姓怎能點燈?!
在毌丘興的心中,此時此刻竟然無比的厭惡起眼前的這個王忠起來,甚至覺得這個王忠怎麼長得如此猥瑣,令人厭煩。
毌丘興挺直了腰杆,板著臉喝道:“某統領全軍,需慮全軍上下!前後左右皆為兒郎子弟,豈有側重河東私兵、懦弱民夫之理!後營征西騎兵雖說勢大,其實也就千餘騎,且後營之中亦有吾等四千兵丁,數倍於敵,又據營而守,豈會如汝所言不堪於戰!傳某將令,各營嚴守,不得有亂!征西騎兵攻不進營寨,必自退去!豈可亂了陣腳,於敵可乘之機!待天明之後,勘清敵情之後,再做定奪!”
王忠幾乎是聽傻了,愣了片刻,便幾乎是本能的喊了起來:“將軍!不可啊!將軍,請三思啊!後營不可不救啊!”
毌丘興麵沉如水,也不再看王忠,而是望向遠處平陽之處,緩緩的說道:“汝尚年幼,又不通兵法,有此言論,倒也有情可原……汝隻言後營為重,可有見征西騎兵在外遊弋?若是吾等出營而援,征西騎兵豈會坐視不理?就算是吾等結陣而行,也必然有征西騎兵攔截騷擾,損兵折將不說,何時可抵後營?更何況若是平陽城下步卒趁吾等援救後營之機,統兵壓至,又將如何應對?”
毌丘興所說,其實也有幾分道理,但是實際上是他在平陽荀諶突如其來的攻擊麵前亂了分寸,不知道應該做什麼最好,便一動不如一靜,反正覺得自己手中的這些兵馬數量在這裡,又修好了營寨,斷不可能被平陽的這些人馬所攻破的,再加上眼前荀諶兵馬似乎聲勢浩大,若是自己派兵援救後營,那麼前左右三營又被攻擊,那麼自己又該不該再派援軍?
而且現在黑燈瞎火的,根本看不清荀諶究竟有多少兵馬,穩妥起見,還不如等天明再說……
王忠還待再說,可惜毌丘興決心已下。
可是在王忠看來,不就是兩百步的距離,加上又有弓箭協助,就算是結陣而行,也未必弱過征西的騎兵,更何況大營軍資器械糧草多數都在後營,若是損毀,雖然還可以支撐守備數日之用,但是不予援應,對於整個軍隊而言,難免會上下離心!
到時候,才是真正不可收拾!
依照現在毌丘興大軍的數量,確實超過了平陽人馬數倍數倍有餘,但若是後路潰散,軍心一旦失去,喪失了鬥誌,那結果如何,就難以逆料了!
這些王忠他明白,怎麼堂堂毌丘興將軍就不明白這個道理?
王忠急切再勸,毌丘興隻是一言不發就要下了望樓,卻被王忠拉扯住衣袖。
毌丘興身後的親衛見狀,便直上前來,將王忠架開,冷冷說道:“將軍已有決斷,軍侯自當督促士卒,謹守營盤!望樓風大,夜露寒重,大戰又在眼前,若是讓將軍感得風寒,汝有幾顆腦袋用來謝罪?”
王忠被這些毌丘興的親衛架開,看著毌丘興鐵青著臉就要下了望樓,實在憋不住,猛的大吼了一聲,卻近似哭嚎:“將軍!將軍!不可啊,不救後營,吾等必敗啊!”
“混賬!”毌丘興大聲怒喝,頓時簇擁在他身邊親衛便衝上了望樓,將王忠給死死按住,隻見毌丘興的臉色在火把映照之下顯得有些扭曲,“押將下去!待天明之後再行軍法!傳令全軍,謹守營盤!不得自亂!後退者斬!有擅自出營者,全隊皆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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