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城。
如今的平陽城已經似乎成為了一個高舉在並北臨汾平原北麵的火炬,不管是紅彤彤的平陽城牆,還是在夜間其燃起的火把燈籠,吸引著無數的商人,流民,寒門,甚至士族子弟,如同撲火的飛蛾一般,彙集到這裡。
隨著周邊灌溉尚好的舊有平陽渠道一一的被疏通,這一塊區域農耕上的潛力迅速的被挖掘開發出來,雖然說每一塊田地之上的產出依舊是要繳納稅收和佃租,不過因為一方麵有提供駑馬或是退役的戰馬等蓄力進行深耕,另外一個方麵加上棗祗在這些時間內對於農耕技術上的不斷改進,畝產比起一般其他地方都來的要高出不少。
漢代的農業極其落後,落後的程度遠遠超出斐潛的想象。
大漢畝產,一般都是均畝三石上下,良田可達四石至六石,當然也有劣田,那些甚至連畝產一石都達不到。
漢畝,比後世的畝要小了不少。後世的畝是666平方米,而漢畝大概隻有465平方米,麵積還不到後世的畝的百分之七十。
看起來似乎是不錯,後世一些不求甚解的磚家叫獸甚至說漢代畝產能夠有兩三百斤了,雖然明明是看到了不少古代文獻上記載著糧食以斛,或鬥,或升來作為單位的,但是依舊下意識的還用後世的重量單位去換算,因此就產生了什麼漢代畝產竟然和後世民國末期差不多的感念。
那麼一兩千年的農耕進化都到哪裡去了?
但是實際上呢?
漢石,有兩種用途。一個是用在重量上,分為銖、兩、斤、鈞、石。二十四銖為兩,十六兩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漢斤大概隻有後世市斤的一半不到,差不多是兩百四十多克的樣子。
另外一個則是用在容量上,龠、合、升、鬥、斛,一斛也就等於是一石。一合等於二龠,其餘都是十進製。
而用在糧食上的時候,多數時候是采用容量單位來進行計算。
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了後世,就連清朝民國時期,依舊還是用容量進行統計,說豐收年多收了三五鬥,而不是說多收了三五斤……
因此,實際上漢代的生產力其實相當低下的。
一畝漢田,若一定要換算成為後世的重量單位來進行計算的話,一般情況下是隻是畝產一百二十斤左右,像平陽附近的區域,早在西漢時期就已經是一片良田美地,在史記中亦有所記載,“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陰下,引河溉汾陰、蒲阪下,度可得五千頃。五千頃故儘河需棄地,民茭牧其中耳。今溉田之,度可得穀二百萬石以上”,再加上棗祗的一直以來在農桑上的努力,現在平陽附近的農田,基本上來說可以一畝收到後世的一百八十斤左右。
就因為如此,雖然對於後世的人來說,多個幾十斤的產量能算得了什麼,但是對於現在漢代的農戶來說,就意味著他們能多出十幾斤,甚至隻是多出幾斤的糧食結餘,配上野菜糠麩,又可以多吃一兩個月……
所以棗祗在平陽的身份,尤其是在周邊農戶的心目當中,甚至比斐潛還更響亮和崇高一些。
不過,這個自然是棗祗應得的,尤其是當那些農夫拿著編製的草筐,捧著一些果子或者是些許粟黍等物,來到平陽府衙之外,就為了將這些事物送給棗祗,表示一下對於棗祗的感激之情,就已經足以證明棗祗在平備的聲望了。
在平陽,不僅是農業發達,也同樣的推進了商業貿易的發展。
伴隨著商貿交易越來越多,原本設在城內的用於交易的市坊已經不堪重負,便直接遷移到了城東和城西,在兩個城門外建立起龐大的東西二市。
平陽東市,由於麵向河東方向,也是同樣臨近城中原本的市政、酒樓等區域,所以在平陽東市當中,一般經營的都是偏向於漢地的物品,比如種類繁多的布匹,漆器,陶器等等,另外也有一些奢侈品出售,就算是要青州的上等青鹽,揚州吳郡的極品茶磚,川中貴如黃金的錦緞,都可以見得到……
在平陽西門的市坊,則是胡人居多,自然是以胡地之物為主,除了牛羊、毛皮等物之外,還有間雜一些衣、燭、餅、藥等日常生活品,也是平民百姓最常去采購置換物品的市坊。
隨著貿易的不斷發展,白天的幾個時辰已經完全滿足不了越來越龐大的商貿體係,結果在平陽東西二市上,最早出現了兩班倒的貿易模式,白天是零散交易,也是商隊大宗貨物進行磋商,討價還價達成約定的時間,而到了晚上,則是裝卸貨物清點交割的時間,因為是在城外,所以也並沒有多少擾民,倒是因此促進了一些照明設備的發展。
正是因為商貿的原因,平陽這個城市總是蘇醒得極早。似乎是昨天晚上的喧囂還未散去,還在耳邊縈繞的時候,新的一天又到來了,又開始了新的忙碌。
正常來說,漢代人的朝食時間是在上午的七點至九點,但因為平陽縣城商貿發展的原因,早在卯時就已經有商隊準備出發了,因此在平陽就連第一縷的炊煙都比其他的地方城市要來的更早。
春天已經悄悄的走過,夏天接踵而至,在平陽街頭之上,也像是進入了不斷升溫的夏日一樣,一片欣欣向榮的模樣。
隨著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耀而下,街道之上的人流漸漸的多了起來,在主要的街坊路口,人頭攢動,衣袖繽紛。沿街的商鋪挑開了門簾,站著小二或是夥計在外殷勤的招呼著,招攬著生意;城外的農夫樵夫挑著自家的事物,也不懂得招呼,隻是蹲著路邊,憨憨的笑著等著主顧前來;或胖或瘦的商人,卻都是一個相同的表情,笑嘻嘻相互拱著手作著揖,客氣、謹慎又敏銳的相互試探著話語……
對於士族而言,事情就更加的多了。眼看氣溫一天比一天高,冬衣該收起來的,原本收藏起來的綢緞絹衣什麼的,該拿出來吹吹風,熏熏香了;去年冬天窖藏的冰塊也應該挖一些出來了,省的臨時要用的時候還要費時等候;日頭漸漸延長了,所以夏日午後的各類消夏的宴會邀約也漸漸安排出來,同時也要盤算一下相互之間的關係遠近,根據朝野地方的變動,選擇舍棄或是結交一些朋友了……
城內的幾家酒樓之內,則是更加的熱鬨,一層基本上都是手頭上略顯得寬裕一些的,穿著葛衣的城中居民,圍著長案,坐著蒲席,喝一碗薄酒,吃兩塊醃製的菘菜,扯天扯地的亂說一氣,就圖個嗬嗬一樂,也是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