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地形。
北麵坡度平緩,高低落差有的才幾百米,平緩的斜斜伸向蒙古高原一帶,但是到了陰山山脈的南麵,確實直接斷層式的下降一千多米的落差,和河套平原相接。
所以從北麵而來要爬到陰山山頂,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困難的是如何從山頂下到河套平原,因此自古以來,陰山提供給可以行走的山穀縫隙並不多。
隨著拓跋郭落的號令,彙集在陰山要塞之前的胡人越來越多,就但是正麵排開的,就有是三四百騎的模樣,將整個山穀道路堵得嚴嚴實實。
曾經任由胡人來去的山道,現在已經立起了一個巨大的營寨,卡在中間,就像是一個塞子一樣,堵住了去路。
之前,北方的遊牧民族,便是通過這個路口,直接向南,在秋高馬肥的季節,去掠奪農耕民族的財產和人口。
當然,要翻越陰山脈也並不是隻有這一條道,無論是向東還是向西,都有其他的道路,隻不過這一條路最近也最好走罷了。
而現在,這一條最好的道路,被漢人給堵上了。
阿蘭伊和臨銀欽,看著眼前的情形,相互對視了一下,然後都是默然無語。
是人便是有派係,這個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是農耕還是遊牧,都是存在的,鮮卑部落當中自然也是有派係的。
拓跋郭落這一支鮮卑的勢力,其實就在整個步度根的版圖當中占據了上風。當然東邊也有一些人,比如匹婁,比如破六韓等人,有一些部落,比如那克裡真就大體上是主要依附在破六韓之下的。
向什麼匹婁,破六韓等人,也是遵從於步度根大王,但是不管是受寵的程度和對於軍勢上的把握,都是在拓跋郭落之下。
當然對於南麵這些花花世界的渴望程度,這些部落之間的態度也是不太一樣,和那些比較靠近北麵的那些漠北窮鬼不同,拓跋郭落和步度根的態度基本上都是差不多,喜歡而並不貪婪。
因為和北麵的那些漠北窮鬼不同,拓跋郭落和步度根的生活品質並不算是差,甚至比一般的並北士族什麼的都要好,至少像拓跋郭落這樣的人,想要吃肉什麼的一點問題都沒有,而這一點並北士族也並非能夠天天都做得到。
硬打硬拚,對於拓跋郭落來說,當然也無不可,但是卻要看值不值得……
這些東西,也是臨銀欽和阿蘭伊這一段時間費勁了腦汁,兩個人不斷地揣摩和推敲,才慢慢的摸索出來的。
說實在的,臨銀欽和阿蘭伊這輩子,從來沒有怕過誰,就連十來歲的時候孤身一人,帶著兵刃箭矢去獵狼,去完成勇士之禮的時候,在黑漆漆的夜裡和狼群搏鬥,帶著血淋淋的傷口握著狼牙,趴在樹上等待天明的時候,也從未害怕過。
從那時起,臨銀欽在一次次的戰鬥當中成長起來,每當大戰來臨,不僅不會感到畏懼,反而是莫名的興奮。但是現在,每當看見那一杆三色旗幟的時候,臨銀欽就感覺胸口莫名的一陣煩躁,然後就是一陣的不安。
這一隻三色的漢軍旗,似乎在臨銀欽心中留下了一片陰影。
其實這一次進軍也是行險,夏日馬上就要到來了,戰馬現在是聽話沒錯,但是一旦開始發情,就不是人想要控製就能能控製的……
真要是在這裡耽擱的時間長了,那麼不僅是消耗了自家的兒郎,甚至可能還要折損不少的戰馬,若是這次冒險南下在陰山這裡撞得頭破血流的話,那麼將來的日子肯定是會更加的不好過。
這支漢人軍馬,難道真是自己的克星不成?
臨銀欽坐在馬背上,望著前方營寨上的那一杆飄揚的三色旗幟,默默揣測著這個營寨當中會有怎樣的將領,會有多少的兵馬,揣測著現在在並北之地,這些漢人軍馬究竟會怎樣的動作……
而對於阿蘭伊來說,臉色多少有些陰沉。
雖然陰山營寨這裡並沒有完全建設好,一段用來封閉山道的壕溝雖然是完成的七七八八了,但是壕溝後麵的寨卻有些高低不平,臨近吊橋附近和靠近山體的寨倒是比較完整,但是在中部有兩個較低的缺口,就像是長弓的兩個弧度一樣,向下凹陷,倒是一個可以攻伐的破綻……
就在此時,一名那克裡真所部的鮮卑頭人突然怒吼一聲:“這些漢狗要乾什麼!”
隻見陰山營寨之上一名漢將模樣的人物,忽然叫人帶了不少人上來,雖然離得遠,但是身上穿著什麼的多少還是可以分辨得出是鮮卑人的模樣……
還沒有等這邊的鮮卑人反應過來,就看見營寨之上的將領手一揮,頓時從寨之上掉下一徘腦袋,砸在了寨之下,落在地麵上彈跳了兩下,咕嚕嚕的亂滾。
隨後隻見那些漢兵將無頭的屍首推到了營寨寨之下,然後又押上了一批,隨後又是一批人頭落地……
“啊啊啊……”一名鮮卑頭人狂吼道,“還等什麼,殺上去!殺乾淨這群漢狗!我破多羅願意當先鋒!誰與我一同進軍!”
頓時就有幾個鮮卑頭人也跟著怒吼出聲,然後拔出戰刀,在空中揮舞著,發泄著怒火。
那克裡真所部原本就在陰山鮮卑的北麵,和原本的陰山鮮卑也是有所來往,這一次帶著人馬辛辛苦苦翻山越嶺行軍彙合,其實除了所謂的替陰山鮮卑報仇之外,更多的是打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主意,若是將這裡的漢人擊敗驅趕走了,那麼那克裡真部落的人就自然而然的可以遷移到這一塊肥美的陰山之地了……
那克裡真部落在陰山之北,基本上沒有遇到過什麼敵手,縱然有一些反抗,但是都是一些比那克裡真更小的部落,因此就算是有戰端也都是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很簡單,也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對手,更沒有和斐潛現在的部隊交過手,因此都個個驕橫,現在突然看到鮮卑人被漢人這樣一排排的像羊狗一般的斬殺,哪裡還能忍得住,一個個恨不得馬上就帶兵出發,越過那一人多高的營寨缺口,殺一個痛快!
而臨銀欽和阿蘭伊所帶來的匈奴人,卻一個個臉色難看的默不作聲。
臨銀欽和阿蘭伊帶來的族人,之前大都要麼和漢軍交過手,要麼聽同伴都有講過,知道之前部落折損得實在太慘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先以為漠北這一塊,就是鮮卑人最為強橫了,而現在看來,這些新來的漢人也是個狠角色,眼下自己部落內什麼情況也都清楚,正直元氣大傷的時候,如今眼看著要被夾在兩個強大的勢力當中,這一場戰役下來,說折損將半恐怕都是輕的,未來的悲慘和慘烈之處,這些匈奴降人們想一想都覺得悲涼無比。
現在的臨銀欽和阿蘭伊不再有之前的豪氣了,被一再折磨之下,如今的部族隻能算是一個小部族,對於奉行草原法則的遊牧民族來說,部族實力就是地位的保證,如今這點實力已經經不起消耗了……
眼看著漢人將那些被俘虜的鮮卑人乾淨利落砍下腦袋,也都知道這是漢人在示威,不必說接下來肯定是一場硬戰,而自己的族人就剩下周邊的這些,若是男丁耗儘了死光了,誰知道留在鮮卑那處的部落帳篷之外,有多少不懷好意的家夥成天在外圍打轉,就等著可以狠狠的咬上一口的機會。
所以根本不用臨銀欽和阿蘭伊多說什麼,也不用做什麼暗示,基本上所有的匈奴降人都抱著一個同樣的心思,能混就混一下,且讓自家的族人喘口氣吧,不要再去送死了……
可是越怕什麼便是越來什麼,眼見著漢人那邊一時夠不上,也打不到,鮮卑人一扭頭卻看見匈奴人靜悄悄什麼表示都沒有的站在旁邊,頓時就將怒火遷移過來,見到了臨銀欽和阿蘭伊兩個人都是不做聲,一旁的鮮卑人鄙視之下,頓時連嘴裡的話也不怎麼好聽了……
“喂,那什麼阿什麼,不是都說你勇猛來著?看看現在樣子,倒是像一個被剝光的娘們!”
“上次你們這群人在這裡被漢狗打敗,現在正是重新挽回名譽的時候!可現在漢狗就在眼前,你們還一個個還動也不敢動,以後彆說什麼跟我們一樣是草原上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