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這下算是完了……”斐潛看著手中最新送來的軍報,輕輕的哼了一聲,然後說道,“梁道於上黨道設伏,火燒了來襲的黑山軍……黑山一詞,算是風光不再矣……”
斐潛示意黃旭將軍報遞給了身邊的賈詡,笑著說道:“文和,你這本家不錯啊……”雖然斐潛也是知道賈衢和賈詡隻是姓氏相同而已,籍貫和各自生活的區域都相差甚遠,但是當下心情也是不錯,所以也就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賈詡胡子抖了抖,將略顯得有些油膩的手,不動聲色的在桌案的角落上抹了抹,然後才接過了軍報,顯然是對於斐潛將這樣的軍報第一個拿給自己,略感覺有些意外和驚喜。
今日斐潛在陰山這裡設宴,招待自家的這些謀士將領,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慶功宴吧,當然還有的將領還統兵在外,不在這裡,卻不料喜上加喜,酒宴進行到一半,就收到了這個加急傳來的捷報。
“恭喜將軍!”
“恭賀君侯!”
眾人也是紛紛的向斐潛表示祝賀。
斐潛笑著點點頭,然後說道:“若非諸位同心,兵卒同力,又豈能有此大勝?若說恭賀恭喜,也是諸位的功勞,待友若稽核各位功勳之後,便是某向各位賀喜了,哈哈,來來,一同滿飲此酒!”
“飲勝!”
“哈哈,飲勝!”
頓時眾人都舉杯同賀,笑容滿麵,唯獨趙雲的臉色,還是略微僵硬了一些。
斐潛微微瞄了一眼,心中歎息一聲,這重情重義,固然是優點,但是也同樣是缺點,這個趙雲趙子龍啊,倒不是說趙雲這樣不好,隻不過眾人皆喜的時候不能同樂,眾人皆醉的時候偏偏獨醒,這種向來就是最為痛苦的事情。
“如此說來,待張校尉將在楨林附近的黑山殘部剿滅之後,並北之地便可以說是,四方平定了!”荀諶捋了捋胡須,神情當中也透露出對於未來的期望。
北麵的鮮卑已經大敗,慘痛之後,想要再做什麼動作,必然會衡量再三;西麵大多是羌族的地盤,而這些羌人一貫是鬆散,有部落頭人卻沒有大的統領,又有貿易利益在,隻要斐潛不壓迫的太過,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至於南麵的情形,大家都是清楚……
現在加上東麵盤踞在太行山的黑山軍一敗,那麼真的可以說四個方麵,都沒有了較大的威脅,著實是可以緩過氣來,好好的發展恢複一段時間了。
斐潛也點點頭,是該要好好的恢複一下了。這幾天,斐潛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小隊,舉著三色旗幟往四麵八方的溝壑和山丘當中去,一個是徹底清查附近的地形地貌,另外一個方麵也是檢索有沒有什麼漏網之魚,還有一個最為重要的事情,就是將因為這一場戰爭逃亡躲藏起來的那些百姓民眾什麼,重新帶回來。
這些百姓民眾,還沒有戶籍,所以也還不能算是斐潛治下的民眾,等到這些人定居下來,再慢慢的編戶齊民,就可以真正的將這些人口固定在並州了。
並州其實能容納的人口,並不算少。早在漢武帝時期,為了對抗匈奴,從內陸各郡就陸陸續續的遷移了不少人口到並州,鼎盛時期並州的每一個縣城都有三千到五千的守軍,大的縣城甚至上萬,整個並州可以動員的兵力是以十萬計的……
但是眾所周知的原因,並州便漸漸的衰弱了。
現在,斐潛隻需要在這個還未完全損壞的並州基礎之上,重新規劃和發展罷了。
賈詡將手中的軍報奉還,斐潛又讓轉給荀諶看看。
賈詡拱拱手說道:“依某之見,黑山張平難,多半已殯……”漢代的人死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稱呼,雖然張燕是公認的黑山賊,但是畢竟還是有漢靈帝封給的一個所謂的平難中郎將的稱號,便不能用所謂的“死”這樣的字眼。隻有平頭百姓,才用這個死字,按照常理來說應當用“卒”,或者說是“不祿”,但是對於張燕而言,又有點顯得太過於抬高了,便用了一個折損於兵中的“殯”字。
黑山張燕其實算起來也是倒黴,一步慢便處處慢。
人世間,便是水火最為無情。
賈衢布置下來的陷阱,並非全部破綻,但是這些破綻,卻在時間的掩蓋之下漸漸的不易被察覺。
夏日漸炎,草木略顯得乾枯,正是放火的最好時機,而賈衢布置在山道附近的火油、乾草、枯枝等等物品,如果黑山軍早幾天來,或許賈衢還未布置完畢,也或許火油的氣味太過於濃厚,難免會有一些不足,但是很遺憾,黑山軍遲到了。
從黑山要到並州平陽,道路大概是有三條,一條出太行山,先到河內郡,然後一路向西,再從河東郡北上;第二條便是先往北走,經過從太原和上黨區域呂梁山口附近,經永安縣城到平陽;而第三條,便是走原本河內方悅進犯壺關走的那一條路,從壺關之前過去。
第三條路最直,也是最近。
若是黑山軍原本勢大,又夾著從冀州打劫而來的勝利之威,說不定張燕就會走上黨太原的路線的呂梁山口,直接撲往陰山那邊。
但是黑山軍被呂布收拾得夠嗆,一時之間除了損失了大部分搶奪來的物資之外,同樣也失去了勇氣,因此張燕哪裡敢帶著部隊從上黨和太原中間穿過?要是被上黨和太原的部隊在這麼長的一條路線上擊打側翼,豈不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而走外線,繞河內郡和河東郡,先不說路程長不長的問題,單單是有可能要和之前擊敗白饒部的曹操相遇,想到這個事情就會讓張燕和其手下極其頭疼。因此選來選去,便隻有走這一條路線最恰當。
但是恰當的路線,卻並非安全的路線,所以張燕就悲劇了。
現在黑山軍中伏了也算是過了一段時間了,卻不見張燕出麵收拾殘局,這就說明張燕很有可能要收身亡,要麼受傷嚴重,無法露麵,而在漢代,這種火燒之傷所引起的傷口感染,其實也是一種嚴重的不治之症。
荀諶也是點頭,說道:“若此人再不露麵,也就與身亡無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