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禿發鹿很願意看到西邊的漢人吃敗仗,也看不起因為身處遼東所以漢化成都更高的日陸眷。禿發鹿認為漢化是一種恥辱,至於像是莫護部落那樣,以漢人的步搖為美的,更是讓禿發鹿覺得惡心。怎麼就沒多少人領悟到禿頭強者的厲害呢?若是有朝一日他能登上大單於或是大可汗的寶座,他一定會下令讓所有的鮮卑人都必須剃頭!
到時候漢人也要剃頭,否則的話統統死啦死啦地!
『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能進攻得太早……』日陸眷仰頭看了看天色,『如果進攻的太早,到時候大可汗的人沒能趕上來……』
『不行!』禿發鹿拒絕了日陸眷的建議,『我們必須先引誘漢人,否則他們發現大可汗在包抄,那些該死的漢人就會跑了!』
日陸眷的脾氣顯然很好,就算是被禿發鹿打斷了話,也沒有絲毫生氣的模樣,『我的意思是說……我們需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既可以將漢人的陣列打亂,吸引漢人的注意力,讓大可汗的人能夠比較順利的包圍他們,擊潰他們,但是也要保證我們的人不至於損傷太多……所以現在最好還是再等等……』
日陸眷看了看太陽,『現在還太早了些,應該先休息……』
『要休息你去休息!』禿發鹿呸了一口痰,『等大可汗到了,你們什麼都沒做,然後漢人跑了,到時候看你怎麼辦!沒膽鬼!』
禿發鹿高高昂著頭,不再和日陸眷說什麼,自顧撥馬而去。
日陸眷笑著,就像是沒有聽見禿發鹿的辱罵一樣。
在日陸眷身後的護衛走了上來,『大人,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大可汗說讓我們聽禿發鹿的,所以我們聽他的就是了……』日陸眷笑著說道,『提醒我們也提醒了,到時候怎麼樣……』
日陸眷的護衛衝著離去的禿發鹿背影低聲咒罵道『聽說這小子在乞伏部裡麵也是做了一兩年的奴隸,才得到了大可汗的赦免……』
日陸眷擺了擺手,『這話就不要亂說了……你回去偷偷交代我們的人,找機會休息吃東西,喝水,給馬喂些乾草,也不要做得太明顯……明白了麼?』
日陸眷的護衛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下去了。
從黑石林稀疏的間隔裡麵,禿發鹿的部隊率先出發了。
禿發部落的胡人騎兵呼嘯著,發出或許連他們自己都不明白的聲音,似乎在發泄著什麼,亦或是在壯膽。
日陸眷也騎著馬,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麵,看著禿發部落的騎兵陣列,發現禿發鹿擺出的陣列,並沒有像是其口頭上的那麼凶狠堅決,而是類似於一個三叉的形狀,看上去中央的力量自然沒有集中在一起大,略微顯得有點薄弱,實際上相對鬆散,可攻可守,而兩翼的部隊則是相對密集,這樣的陣列當然不可能是為了豬突,而是為了更有糾纏的力量。
或許是樹林的遮蔽,日陸眷沒看到禿發鹿打出的旗幟,並不清楚當下禿發鹿究竟是在三叉的那一個部分。
『等到進攻的時候,注意一下禿發鹿究竟在什麼地方,』日陸眷對著身邊的護衛說道,『反正我們就跟著禿發鹿就行了,到時候不管是贏是輸,都是禿發的……』
『那如果打贏了漢人,豈不是……』日陸眷的護衛有些不理解,『豈不是都是禿發鹿的功勞?』
『功勞啊……嗬嗬……禿發部落已經沒有了尊嚴,沒有了榮耀,沒有了他們之前所擁有的一切,所以他們也就剩下最後的這一口氣了……』日陸眷笑著說道,『而我們不一樣,我們沒和漢人有什麼衝突……畢竟不管是榮耀還是尊嚴,也要活著才有意義……對於死人來說,再多的榮耀都是毫無意義的……反正我們跟在禿發後麵,發現漢人不管往那個方向攻擊,我們就繞著跑就是了……隻要將漢人糾纏在黑石林,等到鮮卑大可汗來了,我們的任務就完成了……明白了麼?』
日陸眷的護衛點了點頭,然後掉頭下去和其他的領隊傳令去了。
十幾裡的距離並不長,胡人騎兵很快的就衝出黑石林,然後看見在黑石林之外早就已經列陣好的漢人騎兵。
張郃端坐在馬背上,看著亂糟糟的胡人騎兵陣列,皺著眉頭。
在禿發鹿和日陸眷的眼中或許已經很不錯的戰鬥陣型,在張郃眼裡卻是混沌不堪,混亂不已,若是漢人軍侯曲長膽敢排列出這樣的陣列來見張郃,說不得立刻拖下去打二十軍棍再說!
漢人追求的秩序下限,永遠比胡人的上限還要更高,這也是為什麼最終是漢人建立的文明的傳承,而鮮卑最後成為了曆史的塵埃的原因之一。
和胡人亂糟糟的三叉陣想比,漢人的軍陣無疑就嚴整了很多。
張郃的雁行隊列已經完成。
雁形陣其實並不適合於騎兵,但是並非絕對。
在大多數普通騎軍將領的概念裡麵,或許騎兵隻有豬突衝鋒,或是鋒矢陣一種類型最為合適。這個觀念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確實是如此,就像是考卷上的六十分的答案,不會出彩,但是也不能算是錯誤。
雁形陣多數時候是利於弓箭遠程攻擊,因為整個陣列就像是大雁一樣,張開的翅膀就像是『v』形,或是反過來的『Λ』,在麵對對方軍陣的時候可以有較多的接觸麵積,以及射擊的角度。
當然也可以左斜或是右斜,然後變陣為其他陣型……
看著似乎雁形陣沒有像是鋒矢陣的那麼犀利,也沒有像是方陣一樣的厚實,但是其靈活多變的特性,卻隱隱符合著騎兵的特長。隻不過想要用好雁形陣,並不是那麼容易,畢竟在沒有即時通訊的封建時代,能用好雁形陣的無疑都是一流將領。
張郃即便是算不上一流,也是相當接近一流的統帥了,因此他布置出來的陣列,充滿了誘惑,又是暗藏著殺機……
禿發鹿看到了張郃統禦的漢人騎兵陣列,頓時新仇舊恨湧上了心頭。他一手拉著馬韁繩,一手舉起了手中的戰斧,高高狂呼起來。
『嗚啊啊……』
『呼喝喝……』
『¥……』
隨著禿發鹿的大呼,其餘的鮮卑騎兵也跟著喊了起來,一時之間氣勢也不差。
張郃歪著腦袋聽了聽,很遺憾,他聽不懂這些人在喊什麼,但是想必不是什麼好話,於是嗤笑了一聲,擺了擺手,示意傳令兵準備變陣。
大漠之中的語言實在是太繁雜了,他雖然學了一些匈奴語和鮮卑語,但是明顯和禿發部落的鮮卑語還是有不少的區彆。
和禿發部落動不動就是呼喝,然後亂哄哄的一片誰也聽不到誰在喊一些什麼,漢軍騎兵陣列當中相對來說比較安靜,除了戰馬因為地麵上的震動和對麵鮮卑人的呼喝而搖頭擺尾噴響鼻之外,大部分漢軍騎兵都靜靜地等待著命令。
很快,張郃的命令就下達了,中軍高高舉起了代表了弓箭手的黃色飛鳥旗幟,然後左右大幅度的搖晃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