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休反應過來,頓時對著楊修橫眉怒目。
『嗯……』曹操擺手,『此事……不妥。德祖可還有他策?』
見獻策不納,楊修也不急,不慌不忙的說道『若於陝縣屯糧,也尚可稱餌……』
『陝縣城防破舊,豈可屯糧?』董昭說道,『萬一真有折損,百萬大軍衣食何著?』
楊修微微笑了笑,便是低頭,不再說話。
曹操的眼神銳利無比,他已經到了潼關之處,無論如何是不可能不戰而走的,而且幾乎是舉全國之兵到了這裡,若是掉頭回去,那麼山東之處必然是人人都知道曹操害怕了迎戰斐潛,那麼驃騎軍的那種威名就會根植在山東之人的心中。這種軍中的士氣如果跌落,以後就算是再遇到驃騎軍,也沒有人敢打了。
所以曹操寧願死一些人,甚至冒一些險,也要維持住這口氣勢不能弱下去……
曹操思索著,然後沉聲說道『傳令下去!若獲驃騎甲兵首級者,當賞田一畝,金一百!獲三級者,可得地五畝,金五百!若得驃騎大將首級者,田千畝,金萬錢!』
號令旋即下達,於是在曹軍營地之中,頓時響起了陣陣的歡呼之聲。
因為麵臨潼關堅城而有些低下的士氣,重新得到了振奮,但是曹操明白,這隻是暫時的,如果不能取得一些什麼收獲,那麼接下來的時間會更加的困難。
……
……
寒風呼嘯。
魏延用刀鞘的末端摳了摳地麵,看著乾涸成粉末狀的黃塵在風中飛舞,微微皺了皺眉。
河東今年太乾了。
土地失去了原有的水分,耕地很多地方都皴裂成為一塊塊的。
若不是斐潛早些年就重修了河東的水利工程,說不得今年河東就是旱災減產……
當然,魏延考慮的並不是在莊禾方麵,而是河道的問題。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其實最開始並不是說什麼運氣輪流轉,而是大河搞破壞。因為大河時滿時旱,水位高高低低,導致從龍門渡往下到蒲津渡一帶,經常會發生河道變化,或許三十年前在河西境內流淌,三十年後就在河東了,而這種河道的變化,也導致了從龍門渡到蒲津渡一帶常年都是灘塗沼澤低窪土地,而且被大河侵削得一條條的,難以行進。
因此從河東到關中,南北方向這一段上,自古以來就是兩個渡口,一個是龍門渡,一個是蒲津渡。
一旦乾旱持續,水位下降,就意味著不管是從龍門渡過,還是從蒲津渡走,通過大河都會容易得多……
而這個天氣變化,魏延也無法控製。
其實還有一個問題,魏延沒能意識到,大河水位下降,那麼那些裸露出來的河床,就是蝗蟲最佳的繁殖場所。
這些河床沒有任何的植被,而且也不會有什麼人,或是牲畜來翻滾攪動,所以蟲卵都很安全,隻要熬過了冬季,一開春,便是漫天遍地的蝗蟲騰空而起!
大軍征戰,加劇了周邊的樹木被毀壞的速度,而這又帶來了更多的水土流失,乾旱加劇……
明年的命運,已經在悄然書寫。
關中如今還沒有大規模的征伐動員兵,隻是在長安三輔內征調了一些之前退役的兵卒,加強了戒備和值守。
雖然龐統說過,讓魏延不用擔心太多,但是魏延總是覺得關中河東那些士族大戶,遲早會搞出一些什麼幺蛾子來,到時候若是應對不妥……
河東的士族大戶的問題,嗯,或者說這是大漢所有地方的問題。大漢三四百年的積攢,地方性的問題已經是非常的可怕了,隻不過平時都被按時繳納的賦稅所掩蓋了,一旦出現中央統禦力度不足的時候,就會出現許許多多奇怪的問題。
這種弊病一代代的相傳,透入了華夏封建王朝的骨髓。
斐潛想要走另外一條路,隔絕這種弊病,而曹操過來說,不行。我們人多,不同意,少數要服從多數,所以你要跟我走。
魏延不懂得這些,但是他懂得當下的位置是驃騎給予了他,所以他就必須對驃騎忠誠。
軍參事賈洪從營地裡麵出來,找到了魏延,見魏延盯著河對岸的曹軍營地,便是忍不住又說道『將軍,龐令君有令,不管是否有曹軍破綻,將軍不得過河!』
魏延連頭都沒有回,沒好氣的應了一聲,『知道!某就是看看!』
賈洪說話還有些慣性,即便是魏延說知道了,也依舊還是要嘰咕兩句。
魏延左耳聽,右耳就飛了出去。
魏延不太喜歡賈洪,因為賈洪是個老死板的性格。或許也就是這麼一個性格,所以才被派來給魏延當任軍中參事,也就是魏延的後勤文吏主官。
除了年齡大有些絮絮叨叨之外,賈洪的事情都辦得不錯,既不貪錢,也不枉法,處理事情有條不紊,公平合理,讓魏延可以比較省心的專注在戰事方麵上,而將兵卒的吃喝拉撒等等一係列瑣事都丟給賈洪處理。
沒有人會一生下來就會被天下所有人喜歡,即便是天子也不行。
想起天子,魏延就想到了驃騎世子,然後忽然想到了一點,這會不會是龐統有意給世子……
『算了……』魏延搖了搖頭,這些政治上麵的東西實在是太費腦筋了,還不如軍事上的簡單。
賈洪在一旁,以為魏延是在跟他說話,不由得一愣,『算了?這怎麼成?』
魏延反應過來,『你方才說什麼?』
賈洪翻起眼皮看著魏延。
魏延嘿嘿笑,『方才想著曹軍之事……』
『將軍,是這樣,原本應該從河東安邑解送而來的糧草,現在延遲了十日。』賈洪說道,『原本這應該依律判罰軍棍二十,但是……』
『但是什麼?』魏延問道。
『但是這軍糧並非運糧官路途耽誤所致,而是在安邑解取糧草的時候就耽擱了,運糧官在路途中還加快了行程……』賈洪一板一眼的說道,『如果說處罰運糧官,那麼責任其實並不能完全算是他的,多少有些不公,但是如果說不處罰運糧官,那麼又將律法置之何地?』
『安邑那邊怎麼說?』魏延問道。
賈洪說道『當然也有他們的理由,不過軍律就是軍律,延期了就是延期了。』
魏延沉吟了一會兒,『我們確定調的是常平倉,不是民倉罷?』
賈洪愣了一下,然後皺起眉頭來,『將軍的意思……』
『哼。』魏延擺擺手,『又是這樣……先不與刑罰,記下來,待戰後一起算!』
『都記下來?』賈洪問道。
魏延點了點頭。
『好。』賈洪也沒有什麼其他意見,見魏延又轉頭去盯著河對岸的陝縣,不由得又說道,『將軍……這龐令君有令……』
『知道了!知道了!』魏延擺擺手,『我不過河!』
賈洪也就不再多說,拱了拱手下去了。
之前魏延忍著,忍到了曹操都沒辦法,不能繼續在陝縣拖延,隻能丟下些人手防備魏延,然後大軍前移。
曹操離開了,現在魏延看著曹軍明目張膽的將糧草中轉設在了陝縣,就算是魏延心中清楚這可能又是一個陷阱,但不免有些手癢難耐……
和遊戲不同,兵卒是不管在哪裡都需要吃飯的,而大多數戰爭當中作戰的地點,都是偏離城市補給區域,因此時間一長就必然需要調運糧草。之所以說這陝縣是陷阱的原因,就是從函穀關到潼關,路途說遠也不算遠,可以設,但也沒有必要說一定需要一個中轉站……
所以,這多半有鬼。
可惜那死黑胖子似乎預見了這個情況,叫了賈洪這個古板老頭念緊箍咒。
抗命?
不至於。
但不能渡河,還要搞事情,確實是一個難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