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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5章絕地之中求生途(2 / 2)

後來賈衢在上黨壺關之地,重點經營和重振壺關體係,便導致大量的流民和人口都是彙集在了壺關地區,而像是漳縣這樣殘破的地方,根本就沒有人願意去。

就像是關中長安像是黑洞一樣在吸取著周邊,甚至是整個大漢的活力,物力,人力一樣,壺關也是吸引著上黨郡內其他縣鄉的各種人和物,漳縣也就自然越發的難以恢複,更談不上發展了。

漳縣原本希望給卞秉一些糧草,然後免財消災。如果在卞秉沒有受傷之前,這個辦法說不得可以行得通,畢竟之前的卞秉還是風度翩翩,自然也想要講究一些風雅。

可是現在,風雅已經和卞秉無關了。

一個瞎眼的人還有多少風雅?

大多數的人,對於肢體殘缺者,都不會有什麼太多的憐憫和善意。並且這種態度,和知識受教育程度無關,否則後世對於導盲犬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惡意了。

當然,善意也不是沒有,隻是就像是野草之中的花一樣。當讚歎鮮花是如此的美麗的同時,彆忘了周邊都是野草雜生。

卞秉現在成為肢體殘缺之人,

大漢傳統的習俗,肢體殘缺相貌醜陋者,不可登高堂。

他的文官的通天階梯,不管將來他有沒有能力爬上去,都已經斷了。

所以,他隻剩下了從戰場上獲取武勳一途。

卞秉蒙著一隻眼,血色透出了布,暗紅且腥臭。

為了保住另外一隻眼,他的傷眼隻能是活活的挖掉,這幾乎讓卞秉再次的痛死。

死去活來之後,卞秉就變得越發的凶殘起來,和從冀州出發之時的儒雅之士的模樣,幾乎是天差地彆。畢竟當自己身體出現殘缺的時候,卞秉也就不在乎其他的人身體是否會殘缺了。

『舉火!夜戰!』

卞秉咬著牙,儘顯猙獰之色。

『進軍!不克漳縣,不收兵!』

甲胄上幾乎是沾滿了血肉的曹軍軍校,連多說一句話都不敢,連忙低頭領命而去。

先前在卞秉麵前多說話的,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再也不說話了。

缺少了一片視野的卞秉,讓他很不適應,而且沒有充分的休息,傷口也沒有愈合,持續的疼痛刺激得他就覺得腦子都是在抽疼。

卞秉麵前不敢說,但是在陣前麼,曹軍兵卒軍校之間,卻是嘀咕不斷。

『又是進軍,進軍,就會說這一句麼?』

『上來就殺了人,這不是逼著漳縣死戰麼?』

『應該讓出南麵來……這樣我們就能夠集中攻打北麵和東麵……』

『圍三闕一?已經到這個時候了……怎麼不早講……』

『誰知道護軍會發瘋啊?』

『你說話小心些!你脖子硬,不怕砍啊?』

『護軍有令,天亮如果還拿不下漳縣……嗬嗬,大夥兒一起掉腦袋!』

『瘋了……真是瘋了……』

『我覺得……這樣下去有些不妙啊……這樣會出事的……』

『你倆少在那邊廢話了!出事也要今天能活命再說!我領兵攻北麵,東麵誰去?!』

『唉,我去罷……』

『南麵……南麵就彆去人了,要不然……』

曹軍軍校開始分派兵力,開始進攻。底層的曹軍兵卒,看到上層軍校站在最前麵,一些想要罵娘的人也就閉上了嘴巴,隻是盯著殘破的漳縣發愁,就算是這一次攻下了漳縣又能怎樣?下次再去打壺關,自己的小命還能保幾天?

代表死戰的旗幟,豎立而起。

卞秉揮手讓護衛前去督戰。

『有進無退!攻下城來,三日不封刀!若是攻不下,就死在城下罷!』

……

……

『治理地方,絕非輕易之事。』

酒泉城下,斐潛對著薛平等一乾隨軍小吏說道,『但凡讀過孔孟之言,便是能說一二惠民之策,如輕徭薄賦,開墾荒田,興修水利,再比如什麼清正廉潔,寬嚴相濟,又比如什麼休養生息,藏富於民等等……』

斐潛目光掃視而過,清亮且有力度,『如此之言,皆如紙上談兵。』

盧毓帶著一幫人,留在了西域,而薛平則是跟著斐潛到了河西。

西域和河西,本來就不應該分得那麼清楚,應該視為一個整體來看。現在西域的小吏是從漢地去的,河西的小吏也去過西域,無形之間兩方麵就有了一些聯係,也相互之間會有一些了解,不像是之前那種各自連自家門前雪都掃不乾淨的模樣。

河西走廊,是漢地的延伸。

這裡有沙漠,也有綠洲,有肥沃的土地,同樣也有荒涼幾乎是寸草不生的鹽堿地。河西之地都管理不好,不能擰成一條繩,那麼還怎麼去管好西域,教化西域?

因此,河西走廊的整體政治環境,從現在開始,就必須完全轉變。

不能再自我定位為幽怨的,被拋棄的邊境,而是應該成為西域的後援,商業物資中轉的樞紐。這就要求薛平等人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適應新的變化,新的環境,並且發揮出力量來改變河西走廊的麵貌。

斐潛在後世,沒少聽說什麼半部論語治天下,但是實際上呢?這句話其實是戲子所言,也就是被編排出來的話語,隻能算是當時被貶低成為第九等人的儒生自我吹噓,自我安慰,結果到了明清時期倒是變成不少儒家子弟的座右銘了。

想要治理好一個地方,隻是知曉論語就可以了?

或者是知道一些大方向,理論化的東西就可以做得好?

亦或是覺得自己隻要做一個好人,道德上無愧,就可以了?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斐潛緩緩說道,『而「福」字何解?』

『為大戶之福乎?』

『或為貧家之福?』

『為商賈之福?』

『或農戶之福?』

斐潛環視一圈,『定有人想要麵麵俱到,以求眾人之福……然天道無情,以萬物為芻狗。大戶之所欲,必然與貧民之所願相背,商賈之所願也定然和農夫之所想相左,欲求眾人之所福,便是眾人皆為不滿,怨恨自生。』

很多時候官吏以為事情都很簡單,隻需要按照書本上所言的那些來做就好了,結果辦砸了,關鍵是辦砸了還不願意承認,死活撐著,結果就麵對著如同亂麻一般的局麵,或是乾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要麼就是舉起刀子一陣亂砍。

亂砍一陣之後,亂麻確實是被解開了。

可問題是,被砍成了渣的麻線,還能有什麼用?

斐潛緩緩的說著,而薛平等人則是一個個肅容而聽。

『就以政令為例。』斐潛說道,『黔首之不知,乃真不知也,故唯有再三重申利弊之所在,以求黔首之應知。然大戶之不知,乃佯不知也。非不明道理,而是利弊之所害也。故以再三而勸之亦無所用是也。』

『新田政,害於大戶而利於黔首,此乃公論也。』斐潛很平淡的說道,『然天下之財貨皆由何人所出,大戶乎?黔首乎?不利黔首而利大戶之政,大漢之鴆飲也。爾等既為官吏,當為大漢天下所慮,而非為大戶一人一姓所計。今酒泉之亂,足可見舊法之害……』

斐潛的聲音很是清亮,而薛平等人也是認真聆聽。這些人很快就會分散而開,除了會到酒泉之下的縣鄉之外,也會去敦煌張掖等地,進行短期的新田政新律法的宣揚講解。

而這個時間差,就是斐潛召集了大戶前來酒泉的赴宴的時間。

在這個過程當中,斐潛也將會通過這些前往各個地點的官吏,得知第一手的消息,從而做出一些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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