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蒸汽船拖曳這十條內河漕船,在臨河城的碼頭停下。
一群身穿破爛的囚服的人,在衙役和團練的鞭打下,亂哄哄的從船上下來。
最近幾天,每天都有十幾趟船隊在這裡靠岸。然後卸下這些蓬頭垢麵,骨瘦如柴的囚犯們。
他們被用繩子拴著,一百人一串,從一條條漕船上走著跳板,下到碼頭上。他們在這裡等待核對人頭兒。
焦震雖然非常瘦,像是皮包骷髏一樣,但是他的骨架非常大,身高足足有兩米。他是他乘坐的船上,唯一帶著腳鐐的重犯。
他家裡的地投獻給了王舉人,可王舉人第二年就不認賬了。吞沒了他們的土地,他的老父親去理論,又被家丁打傷,三天後就死了。
焦震半夜摸到王舉人家裡,在井水裡下了毒藥。等把王舉人一家藥翻了,提著一把爛柴刀,衝進去,殺了十幾條人命,還放了一把火。
他在逃亡中,被發現蹤跡,又殺了三個捕快。最後被捕。
他本來已經被判斬刑,但要等到秋決。
大明朝執行死刑一般是在秋冬季節。這與,明人的自然神權觀念有關,即順應天意。
春夏是萬物生長的季節,而秋冬是樹木凋零的季節,象征肅殺。人的行為包括所有的活動都要順應天時,否則要受到天神的懲罰。
皇帝即然是天的兒子,就更要遵守天意,按照天時行事。處決犯人也是如此。
本來他在牢裡,以為自己死定了。他索性也放得開了。
剛進去,就把裡麵打了個天翻地覆,然後他就成那間牢房裡的祖宗。
本來想著,過一天算一天。
可是沒想到,他沒有等來秋決,反而被運到了這裡。
他好奇的看看四周草原,有些精神恍惚,
他不知道這是哪裡,也不知道被押送到這裡來乾什麼。
“死賊囚,看什麼看。”一個獄卒怒罵著,鞭子就抽了過來。
他那本來就破爛不堪的衣服,瞬間被打成了碎片,像是蝴蝶一樣飛舞。
窮人的衣服都是破布片連綴起來的,早就酥脆不堪,都不敢下水洗。一洗就破了。這個時候哪裡禁得住鞭打。
一道翻開的血痕出現在他的後背上。鑽心的疼。
他後背,古銅色的皮膚像是鬆樹皮一樣粗糙。
他隻是咧了咧嘴,就把頭低下了。他知道,倔強隻會讓他遭更多的罪。
碼頭上黑壓壓的都是囚徒。一個刑部的主事,四麵看看,轉身對張疙瘩說道:“張百戶你核對好了,到今天為止八萬六千七百四十一人,一人不差,都解送到位了。您簽個字,就算收訖了。我們也好回去複命。”
張疙瘩的官麵兒上的職務,是楊凡的親兵隊長,錦衣衛百戶。
張疙瘩拱拱手,說道:“我代我家伯爺先謝過王大人了。這八萬多囚犯,千裡押送,一路上才死了和跑了一千餘人,大人真心是費心操持了。這一點心意,還請王主事不要客氣。”
說著他把一張銀票,塞進了王主事的手裡。
王主事一看是三千兩的銀票,頓時高興起來。定遠伯就是名不虛傳的出手闊綽。令人心生親近啊。
他親熱的拉著張疙瘩的手說道:“舉手之勞而已,替我謝謝定遠伯。”
刑部的人上船走了,他們搭乘這些船原路返回,他們還要回京城去,到刑部複命。
王主事非常高興,這一次押送犯人,就沒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