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玉聞言,低聲說道:“元央已無大礙。”
野雞榜單上說:
趙元央疑似受傷,這話七分假,三分真。更準確的說法,是其寵獸受了些傷,但也並不重,休養幾日後,已恢複完全。
真正麻煩的,是對其心態的影響。
“其實,遭此一難於她也非壞事,”欒玉想了想,說道:
“元吉、元央終究太小,以往的路走得太順。大賞前認清人外有人,反而有利於去除浮躁。元吉敗給洛淮竹後,鬥誌愈挫愈勇,元央我也在儘力開導,如今比之以往,也成長了許多。”
齊紅棉“恩”了一聲,說道:
“如此便好。”
她顯得頗為淡漠,但欒玉知道,禦主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同樣關心門下弟子,但礙於身份,往往不會表露出來。
此刻二人先後走出房門,來到前庭。
稀薄的晨霧裡,一群弟子朗聲行禮。
趙氏兄妹同樣在其中,前者背著一隻哨棒,昂藏屹立,用綢布不斷擦拭令牌,仿佛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一雪前恥。
後者小小的一隻,在一群弟子中顯得不起眼,衣袍裡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什麼。
這會抬起頭,看了眼趙元吉,平靜說道:
“彆擦了,擦的再亮也不會讓你更厲害。”
趙元吉濃密短粗的眉毛揚起,冷傲道:
“與汝何乾!”
趙元央習慣性想懟,但忍住了,忽然問:
“季平安今天也會去吧。”
氣勢昂藏的少年一下給問愣了,下意識回答:
“他又不會參加,但總歸能去觀看……等等,你問他作甚。”
少年眼神警惕,察覺要素!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麵無表情,模仿前者的語氣,嘴角一抽:“嗬嗬,與汝何乾。”
趙元吉:“……”
……
……
青雲宮。
一大早,俞漁就起床穿衣,站在臥室鏡子前,仔細端詳了自己的儀態。
確認足夠符合“聖女範兒”,這才滿意點頭。
邁開輕快的步子,推開房門,眼前是一片連綿建築延展開。
今日陰天,慘白的光線照亮了白牆青瓦,有輕揚的鐘聲從遠處傳來。
道門與欽天監格局類似,同樣分為許多個“分部”,隻是不同於前者按照“院係”分類,道門按經卷、丹鼎、符籙、鍛兵、農桑等等劃分。
“呼。”
俞漁深深吸了口空氣,默默給自己鼓勁,這才推開院門,然後就給門外負手而立的聖子嚇了一跳。
“師妹,長老命我來尋你,準備一並出發。”聖子淡淡說道。
俞漁一張臉黑如鍋底:
“你為何不進院?知不知道,這樣悄無聲息很嚇人?”
聖子“嗬”了一聲,淡淡道:
“擅闖女子住所,非君子所為。何況若傳出去,豈不汙了本聖子一世清名。”
俞漁深吸口氣,嘲諷道:
“等你給人打輸了,才是汙了聲名。”
聖子輕笑一聲,忽而嗓音低沉,語氣中滿是無敵於人世的寂寞:
“我的字典裡,沒有‘輸’字。師妹,今日之後,你便會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高等的顯聖,季平安能做到的,本聖子亦可。”
“啊對對對。”俞漁翻了個白眼,不搭理他了。
不過也沒反駁,相比於在神都大賞中出風頭,季平安演武的確要遜一籌。
畢竟,前者的關注度遠遠高於演武。
這就是聖子的打算,隻要成為大賞中最靚的崽,就可以掩蓋住季平安的光芒。
對此,他有十足把握。
……
……
大觀台,位於長安街以東,大石橋以南,是一座距離街巷較遠,地處略顯偏僻的建築。
往日裡,周遭行人不多,可今日不同。
天未亮時,便逐漸有百姓、江湖人聚集。
待日出東方,薄霧漸散,大觀台附近,已聚攏上千人,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翹首以盼。
人群外,更搭起了涼棚,有小攤販賣茶水、早食、某對祖孫也推著木車前來湊熱鬨。
“阿爺,好多人呀。”
小姑娘幫著支起棚子,踩著小凳子探頭探腦,興奮地說,“還有好多佩刀的。”
老漢“噓”了一聲,說:
“莫要亂指,那都是走江湖的武人,等下還有許多官老爺來,是攢惹不起的。”
話雖這樣說,但老漢同樣抻長脖子觀瞧,嘖嘖稱奇的模樣。
這種大熱鬨,終歸是少見的,如今大觀台院牆外有披堅執銳的軍卒封鎖出一條路,百姓們隻被允許在遠處聚集。
不過,最終能買到“票”,進入內部觀看大賞的人並不多。
大部分都是神都裡的權貴,少部分會售賣給富人,以及一些江湖門派。
餘下的人隻能在外頭湊個熱鬨,等待裡頭傳出的結果。
若非如此,前來圍觀者恐早破萬。饒是如此,這會人群裡也頗為熱鬨。
尤其是江湖武人,最為積極。
“誒,你們看,聚賢莊的人來了,為首那個是不是‘白麵莊主’?”有武夫驚呼。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群打著旗子,行走顧盼氣勢不俗的江湖人士走來。
為首一個人,卻是個做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麵白無須,眼神冷厲。
聚賢莊是中州內,一個頗有些勢力的江湖組織,其莊主黑白兩道通吃,很有些能量。
這會浩浩蕩蕩走來,出示憑票,竟給那官差放行,朝大觀台正門走去。
從始至終,沒有看兩側尋常江湖泥腿子們一眼。
更未發覺,人群裡一對兄妹死死盯向他的目光。
……
“斷刀門也來了,果然,中州門派不會錯過這場盛會。”
“咦,那是聽雪樓的女俠?她們在瀾州吧,與越女劍派齊名,聽聞那榜上排名第二的秦樂遊曾被其追殺?嘿,有熱鬨看了。”
“傳聞還當真了?今日各大派都在,哪個江湖門派敢放肆?不過聽雪樓主據說極美,這一派還曾得國師照拂,不知真假。”
議論聲裡,先後又有兩群人穿過過道,進入大觀台。
前者是一群身著勁裝,背負斷刀的武人,為首的斷刀門主是個皮膚深棕的中年人。
身後跟著一雙兒女,那女子宛若雌豹,極為惹眼。
後者則是一群蒙著麵紗的女子,每個腰間都攜著針織布袋,腰間一柄柄雪亮飛刀。
為首一個身姿高挑,氣質不俗,便是聽雪樓主了。
不過,有能量入場的門派終歸不多,畢竟在大周的鄙視鏈條裡,江湖人向來地位低下,處於鄙視鏈條底層。
有資格進場的,或多或少,都與朝廷有些人脈關係。
括弧:地方豪族不在此列。
接下來,趕來入場的車馬漸漸多起來,以城內權貴為主,大都將自己藏的嚴嚴實實。
再然後,五大宗派的人也相繼抵達,引起的討論聲愈發大了。
“那些就是禦獸宗弟子?怎麼沒看見寵獸?”
“道門不愧我大周國教,還是最氣派的,那車裡頭豈非全坐著一位位老神仙?”
“今日大賞,道門那位絕色女掌教是否會露麵?”
“嘁,便是現身,也不是你我能瞻仰仙子容顏的。”
“彆吵,那是不是欽天監的人?”
……
給禁軍隔開的過道裡,季平安混在人群裡,緩步行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