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煩……季平安眉間掠過煩躁,空氣倏然升溫,一條火焰長鞭憑空抽出。
“啪”地打在後者身上。
慘叫一聲,渾身痙攣地倒下,接著黑暗中火線閃爍。
潑皮慘叫連連,一切聲音,卻都仿佛湮滅在這間屋舍中,無法傳出。
仙人……潑皮驚駭欲絕,想要討饒:“我說,我說……”
然而季平安卻已經懶得聽他囉嗦,火焰鞭子纏繞成環,勒住對方脖頸,狠狠一拉,這名為禍鄉鄰的社會殘渣眼眶泛白,掙紮片刻便斷了氣。
忽然,空間扭曲,穿著畫風崩壞的,類似巫師服的器靈薑薑飄在半空。
常年不見陽光的,顯得呆板的臉孔上,點漆般的眸子動了動:
“你不是來調查的嗎,殺了他怎麼尋找線索?”
薑薑表示不解。
季平安打趣道:“我以為,你會說按照《大周律》,我這般動用私刑,乃是觸犯了律法。”
薑薑木然盯著他,一頓一頓說:
“我隻是,對人間不熟,但並不迂腐。”
季平安笑了笑,說道:
“這種人死有餘辜,就算拷問後,也是要殺的。從他方才見我提及《登仙錄》第一反應是動手,可見就算迫於我的力量,也未必肯說實話,與其還要費力分辨謊言,不如殺了問靈直接。”
說話間,他右手抬起虛抓,瞳孔倏然化為純黑,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
薑薑略顯詫異,沒想到季平安這個“星官”竟會道門的招牌道術。
季平安也懶得解釋與隱藏,當初在神都,因為到處都是強者,所以他會掩藏實力。
但如今出了江湖,加上九州一股子山雨欲來的意味,他就懶得再計較這些。
隻見,一道孱弱的靈魂從屍體中抽出,渾渾噩噩漂浮,給季平安直接“吞”了下去。
下一刻,破碎的記憶碎片於識海中拚湊,一副比“占星”時更清晰,且有“聲音”的畫麵浮現眼前:
仍舊是那間賭坊,“自己”罵罵咧咧,從賭坊被趕出來,朝家中返回。
在進入一條巷子後,突然給一道披著黑色袍子,遮住全身的“神秘人”攔住。
“自己”先是一驚,繼而諂媚道:
“壇主?您可算來了,這次有什麼吩咐?”
黑衣人冷冷地看著“自己”,季平安雖看不出具體,但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嫌棄:
“這幾本冊子,你需要將他們散發出去,給你所在的幫派裡……記得,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覺,不能惹人注意,尤其是官府……”
對方掏出數本冊子,用布包裹著,又在“自己”期待的目光中,丟過來一個錢袋:
“給你的。聖教內的規矩,做好了有賞,但若是出了紕漏……”
“自己”諂媚道:“壇主您放心,絕對辦的妥帖。”
黑衣人“恩”了一聲,似乎對“自己”的態度很滿意,想了想,又補充道:
“本月最後一天,容許你參與集會,不要遲到,記得要蒙麵,不可暴露真容,地址在……”
他報了一個位置。
“自己”顯得極為興奮:
“我這算正式入教了麼?”
黑衣人哂笑了下,說道:
“從你聽命於我那天起,就已是我四聖教徒。”
畫麵崩碎,季平安猛地撐開雙眸,眼底黑色漩渦飛快旋轉收縮。
漂浮在旁邊,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薑薑清楚看到,向來鎮定自若,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般的季平安,臉色明顯發生了變化。
“看上去,你在這個人的記憶中,發現了有趣的事情。”薑薑有些好奇地說。
季平安沒有立即回應,而是在消化“問靈”獲得的情報:
顯而易見,這個破皮隻是個毫不重要的小人物,真正散發《登仙錄》的另有其人,或許是那名幕後主使,亦或者,是主使者的手下。
職位是“壇主”。
不過,真正令季平安重視的,是黑衣人最後一句話中,提及的“四聖教”。
當初,在神都時,他為項家兄妹出手殺人,同個夜晚與聽雪樓主交談,講起過雪姬的故事。
其中,便提及過“四聖教”。
也就是當年江湖上,聲名赫赫的“魔教”,曾是他與神皇的心腹大患。
直到大周立國,才徹底空出手來,將四聖教從江湖上徹底打滅,那名堪稱驚才絕豔的四聖教主,也被殺死。
此後四百年,大周國師俯瞰九州,再沒有四聖教的蹤跡,乃至於,相關的許多傳說都漸漸少有人知曉。
可就在今日,季平安竟然再次聽到了“四聖教”的消息。
且看樣子,其已經恢複了一定的組織形態,有了壇主與教眾。
“莫非是有人竊取了這個名字?不……沒道理,取這個名字隻有壞處,毫無益處。若隻是尋常教派,官府可能就算知道,也不怎麼在意,但若是‘四聖教’,必定遭到關注……而且,四百年過去了,當年的四聖教徒早都死絕了,又是個魔教,打這種旗號並不會有什麼號召力可言……”
“可,總不會是真有當年的教徒,死灰複燃了吧。”
季平安念頭起伏間,神態逐漸凝重:
眼下察覺的線索,已經不隻局限於“江湖動蕩”的層次。
先是消失多年,本該失傳的《登仙錄》重現人間,再是早湮滅於曆史的四聖教重出江湖……
而這一切,都與群星歸位,天地靈素複蘇時間吻合。
這顯然,早已超出了“動蕩”的範圍。
“看來,事情比我預想中更複雜一些。”季平安輕輕吐出一口氣,扭頭看了薑薑一眼,笑了下:
“不過你之前說的對,我可能的確殺早了。”
從記憶中得知,本月末四聖教會有一場集會。
這無疑是一條重要線索,可以順藤摸瓜,抓住幕後的大魚。
若是潑皮還在,季平安可以偽裝對方參加,如今殺了,就很難辦。
不過,等看到薑薑的隱身能力後,季平安有了新的想法。
似乎,不用偽裝,也可以混進去。
而巧合的是,再過兩日就是月底。
念頭起伏間,季平安有了目標,抬起右手,兩根手指輕輕搓了搓,一縷縷火焰落下,很快將潑皮的屍體燒成灰燼。
風一吹,撒的到處都是。
旋即,季平安施施然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
……
然而就在他與薑薑離開後,約莫兩盞茶的功夫。
這座破落的街巷外,再次迎來了新的客人。
數名穿著黑色為底,袖口紅色緄邊,衣襟上繡著奇異花紋的“斬妖人”騎馬穿過夜色下的長街,抵達附近。
“唏律律。”一名瘦的竹竿般的男子勒住馬韁,辨認了下位置,說道:
“司首,根據底下人調查,那散播功法者,就住在前頭。”
他口中的司首,是一名騎乘黑色駿馬,穿著短裙武官袍服的女子,頭戴烏紗翼,腰配黑金刀鞘,披著同色披風。
一張漂亮的臉蛋肅殺凝重,兩條眉毛刀子般鋒利。
此刻,正眯著雙眼,凝視著黑沉沉的夜幕。
這隊人馬,正是城內朝廷下屬,專門處理修行者事件的“斬妖司衙門”,百姓予以綽號“斬妖人”。
而衙門中,為首的武官則要更知名些,蓋因,餘杭斬妖司的“司首”,竟是一名女武者。
名為“夜紅翎”。
乃是武夫途徑的“坐井”修士。
雖說武夫在各個傳承中並不占優,但一名“坐井”修為武者,放在神都中,也是禦林軍統領級彆的強者。
也因此,才能在瀾州這座大城中壓製一眾江湖門派,令各方不敢造次。
甚至於,其名聲早散播到市井百姓中,所謂的“江南雙璧”,裴家二小姐,乃是江南第一才女。
那斬妖司的“夜司首”,便是江南第一女武者。
此刻,夜紅翎端坐黑色馬匹上,眯眼凝視前方,武者的靈機隱隱傳遞給她不好的預感。
“來兩個人隨本官前往,其餘人留守。”
夜紅翎語氣淡漠,丟下一句話,人輕輕踩踏馬鐙,如離弦之箭竄出,卻又在半空好似落葉般徐徐落地。
可謂瀟灑至極。
一眾衙門公人眼含羨慕,先前那名瘦高竹竿模樣的男子,以及另外一名身材富態,臉上笑眯眯的斬妖人下馬,追隨其左右。
三人悄無聲息,在不驚動周圍百姓的前提下,抵達目標院外。
院門未鎖,三人飄入破敗院內。
夜紅翎一馬當先,可就在腳下軟靴踩在門前時,這名女武者眼神一凝:
“這裡不久前,有修行者來過。”
武夫沒有花哨的術法,但直覺帶來的敏銳感,卻遠超其他途徑。
她第一時間,便察覺到周圍靈素不均,且有灼熱感未散。
“修行者?”身後一胖一瘦兩名官差凜然,抬手按住刀柄,並用另外一隻手,取出蠟燭點燃。
火光照亮了房間,三人踏入其中,卻並未看到有人。
“難道還沒回來?”矮胖官差詫異。
夜紅翎一聲不吭,忽地緩緩蹲伏在地,左手將黑色披風朝後掀開,右手五根手指張開,緩緩虛按地麵。
下一秒,她五指猛地一抓,“嗤嗤”聲裡,一股吸力將塵土朝此處聚集,漸漸的,一個“大”字形人影呈現於泥地上。
夜紅翎刀子般的眉毛揚起,臉上凝重,沉聲道:
“最多半個時辰前,有高手用類五行術法,毀掉了一具屍體。”
嘶……矮胖官差牙疼道:
“司首,您是說,那個潑皮給人挫骨揚灰了?”
旁邊的竹竿官差舉著蠟燭,唏噓道:
“什麼人比咱們動作還快,難道是提早滅口了?以防給咱們抓住線索?”
對於《登仙錄》傳播,城內斬司同樣有所關注,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一路追到此處,卻不想是這樣的結果。
夜紅翎站起身,漂亮的臉蛋上帶著深深的忌憚與困惑:
“不好說。但無論是被滅口,還是彆的原因,出手之人絕對是個大高手,其對火焰的掌控力,堪稱恐怖。”
“有那麼厲害?”矮胖官差意外極了。
須知,能被自家夜司首評價為“大高手”,說明最少也是坐井初階的實力。
靈素才剛複蘇沒多久,坐井修士還很值錢,這餘杭城內,啥時候來了這樣一尊過江龍?
然而,夜紅翎不知道的是,她從掌控力反推實力,犯了經驗錯誤。
但正常來講,誰也想不到,會有季平安這種各類術法已登峰造極,實力卻隻有破三的“怪胎”。
“司首,那接下來怎麼辦?要不要先稟告知府?”二人詢問。
夜紅翎想了想,無奈吐氣:
“線索中斷,連屍體都沒留下,縱然請來三清觀的道士來,也無從問靈。罷了,回去再議。”
說著,這名江南第一女武夫有些走神,最近的餘杭城,越發不太平了。
……
一名潑皮的失蹤,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翌日清晨。
季平安從睡夢中蘇醒,換上外套走出房間時,就看到黃賀已經在庭院中擺好了早飯。
“公子,水打好了。”黃賀指了指水井旁的幾個洗臉盆。
沐夭夭正用毛巾用力揉搓自己的小腦瓜,然後眼巴巴地在飯桌旁坐下,瞅著熱騰騰的大肉包,米粥小菜咽口水。
“俞漁呢?”季平安笑著洗了把臉,然後沒看到戲精聖女。
沐夭夭驕傲地挺起對a,舉手道:
“我知道,俞師姐一大早就出去尋找線索了,說是要調查什麼登陸功法……”
“是登仙錄……”黃賀糾正。
“啊對對對。”穿著荷葉色羅裙,頭發在腦後綰成一個圈的少女小雞啄米點頭。
季平安嘖嘖稱奇。
心想若俞漁知道,她費勁巴拉想調查的事情,季平安昨晚已經獲得了關鍵線索,順手還打傷了“幕後之人”,不知道這姑娘會是什麼心情。
三人簡單吃過飯,季平安照例走到鋪子內,開門做生意。
結果剛開張,就看到遠處一夥人朝這邊趕了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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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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