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由他領頭,一群人朝著巷子深處行去。
季平安與薑薑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尾隨,一行人七拐八繞,又走出去好遠,才終於抵達一座民宅。
與門內的蒙麵武夫對過暗號後,方得以進入宅院。又逐一分彆口誦聖教祈禱語,驗證了身份。
終於得以進入屋中,等掀開簾子,黑暗的視野一下明亮起來。
季平安混在隊伍裡,看到空蕩的房屋內,擺放著一張桌子。
其上點燃一圈油燈,地上鋪著繪畫古怪圖案的布,神秘氛圍拉滿。
房屋內,已經聚集了約莫四五十人,分成幾個隊伍。
而在油燈桌旁,則坐著一名披著黑色袍子,遮住全身的神秘人,正冷冷地掃過一群教徒。
“參見壇主!”教徒們不約而同道。
黑衣壇主!
季平安眼睛一亮,這人正是問靈獲得的記憶中,曾下令潑皮散發《登仙錄》者。
聞言,坐在椅子上的壇主緩緩起身。
他的身影在燈燭的照耀下,投射在牆壁上,扭曲成可怖的光影,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彌漫出來。
一群教徒雙眼中,卻愈發狂熱。
“很好,”壇主聲音粗糲,冷眼掃過眾人,“近日風聲吃緊,朝廷鷹犬欲毀我聖教,你等過來時,可有人跟隨?”
教眾搖頭,予以否認,爭相恐後強調,自己是反複確認後才到來。
壇主“恩”了一聲,抬手下壓,令氣氛安靜許多,淡淡道:
“如此甚好。鑒於今日有些聖徒初次前來,或對聖教仍不了解,有何疑問,儘可提出。”
話落,人群中一名裹著嚴實的男人道:
“壇主,聖師當真會回歸人世麼?”
黑衣壇主道:
“當然!九州即將迎來毀滅大劫,吾等聖教便是應運而出,聖主已自沉眠中蘇醒,如今指派我等散播教義,便是為了迎接聖師的回歸。”
“何謂聖師?萬古之前,天地有四聖人,道尊、佛陀、妖祖……位列其三,而我等所繼承者,便是第四位聖師之衣缽,此為‘四聖教’名來曆……”
黑衣壇主聲音激昂,開始大聲宣讀洗腦話術。
季平安站在人群邊緣,神色微動。
作為千年活化石,他掌握的秘密遠超常人,自然知曉四聖教的底細。
所謂的“四聖”之說,純粹是給臉上貼金。前三者的確可以稱聖,畢竟是可追溯的,幾大傳承的源頭人物。
辟如道門體係,就是道尊因獲得“道經天書”後開創。
但這第四個“聖師”,就純屬瞎編,其真實底細,乃是千年前的一個名為“魔師”的妖道。
其自號“魔道祖師”,與道盟正邪不兩立,也的確實力極為強悍。
昔年的四聖教主,便是獲得了魔師的部分傳承。
這點,他不久前,與聽雪樓主見麵的那個夜晚,也曾提過。
“這麼些年過去了,還是這一套麼。”季平安搖了搖頭,對這種愚弄百姓的說辭生理性厭惡。
不過,拋去這些吹逼話術,其中的兩個信息更為關鍵,即:
聖主複蘇,以及聖師回歸。
後者可以理解為口號,但前者……所謂的“聖主”,無疑指的是“四聖教主”。
季平安當年親手將其打的形神俱滅,這點毋庸置疑,而這壇主卻宣稱,其已複蘇,並指派他們布道。
“是單純的誆騙百姓的說辭,還是有人冒充了四聖教主?在幕後操盤,試圖模仿昔年的四聖教?搞風搞雨?”
季平安思忖間。
一番宣講也已完畢。
屋內的教眾們被灌了迷魂湯般,一個個篤信:
大劫將至,唯有信仰聖師,才能避免死劫,並成為人上人。
見洗腦成功,黑衣壇主滿意點頭,手腕一抖,掀開地麵上繪製符文的布。
底下赫然是一個簡陋的祭台,按照民俗祭祀的法子,擺放著香米、布帛、玉石、線香、菜肴等物。
一群人呼啦跪成一圈,開始誦念祭拜。
薑薑漂浮在半空,看了季平安一眼,意思是:
“還不動手嗎?”
季平安搖了搖頭,嘴唇無聲翕動,用唇語道:
“再看看。”
他雖認為,所謂的祭祀是假的,但還是想看清楚這幫人在搞什麼。
漸漸的,隨著香火燃起,青煙嫋嫋騰起。
一股玄而又玄的氣息以祭台為中心散開。
那些凡人教眾,皆隻覺身心空靈,仿佛被一股浩大玄奧的力量包裹,不禁愈發虔誠敬畏。
那繚繞升起的青煙,則緩緩凝聚為一顆虛幻的沒有睫毛的眼珠。
此刻,眼珠突然緩緩顫動了下,原本主持祭祀的黑衣壇主神色一變,厲聲道:
“誰藏在附近!”
薑薑呆板的臉上浮現人性化的詫異,刷地看向季平安,意思是:
我們被發現了?
她有些不確定,畢竟器靈小姐對自己的法術極有自信,而這幫教眾加起來,也不可能看破她的偽裝才對。
“哢嚓!”
話落的同時,屋頂上突然發出清脆的哢嚓聲,院中守衛的幾名武夫拔刀:
“屋頂有人!”
與此同時,以某種奇門秘法,掩藏了身形的竊聽者如大鳥般朝院中飛落,右手在腰間一抹,手腕一抖。
“叮叮叮!”
黑暗中,數道銀光劃破夜幕,如同暴雨,與那些武夫的刀劍碰撞在一起,當即有人痛呼出聲。
屋內。
黑衣壇主低吼一聲,直接衝出屋子,而略顯詭異的是,那些百姓們卻仿佛毫無察覺,仍舊跪拜祈禱著。
屋外。
穿著夜行衣,包裹住全身的方鈴丟出暗器,壓製住一群養氣武夫。
這名在鄰裡間素以潑辣著稱,平素隻穿著布裙,會拎著木棍胖揍兒子的婦人展現出了她的另外一麵。
江湖的一麵。
此刻,方鈴腳尖點地,不敢多留。一口靈素沉入丹田,褲管“啪”地繃緊,如利箭一般朝著院牆飛掠。
原本,以她的實力準備偷襲,伺機抓捕壇主。
但那祭壇中透出的氣息,卻令她本能地生出畏懼的情緒。
“哪裡走!”
這一刻,風聲仿佛破碎了,方甫跳躍至半空的方鈴,陡然感覺後背一股森寒的涼意襲來。
她的腦海中,理智開始退散,心中的種種惡念被牽引,雙眸變得渾濁,充滿血絲。
本該輕盈的身體突然變得沉重,連思緒,都開始變慢。
她艱難地轉回身,瞥見後頭同樣躍起,距離自己隻有咫尺的黑衣壇主。
隻見其手中握著一柄薄薄的刀刃,黑紅的氣息繚繞其上,黑袍下,一張若隱若現的扭曲臉龐上,兩顆眼珠血紅而暴虐。
他手中的是法器,而施展的法門,赫然便是《登仙錄》中記載的魔門道術。
這一刻,方鈴驚駭地發覺,自己竟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隻能眼睜睜目睹那柄刀刃朝自己心口一寸寸刺來。
她眼底浮現茫然,困惑以及不甘心。
按照她的判斷,對方的武力不該比自己強這麼多。
是了,術法壓製……對方藏了底牌,或許便是為了應對,今晚可能到來的官差緝捕。
早做了準備。
而單純的武功,以及她掌握的奇門術法,都被對方克製。
絕境!
“不……”方鈴心中淒婉地尖叫一聲,生命的最後,她想到的是家中年僅七歲的小胖墩。
可一切都已經晚了。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間,方鈴驚愕看到,虛空中突然一點點,勾勒出一隻骨節勻稱明晰的右手。
準確地攥住了黑衣壇主的手腕,輕輕一捏,“哢嚓”的骨裂聲,在夜色中無比清晰。
季平安不知何時出現在二人中間,眼神淡漠,刻意用沙啞的聲線說道:
“當麵殺人,問過本座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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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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