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的師兄弟們臉龐因激動而漲紅,似乎在竭力壓製著心中的喜悅。
陸青扭頭,看向不遠處的季平安,腦海中浮現出師父幾次三番對他說過的話。
他知道季平安來曆神秘,可能出自某些隱世家族、門派,但再如何高估,也沒想到對方竟能做到這一步。
也願意做到這一步。
“您……”
他張了張嘴嗎,想要問什麼,可季平安卻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去看看你師父吧。”
陸青一愣,旋即才發現,佇立場中的陳慶生雙膝微微發抖,顯然獨鬥四人,也已經力竭。
他臉色微變,忙大聲招呼著師兄弟和舊派的一些強者湧上去,保護住陳慶生,這令新武一派的一些本來蠢蠢欲動的人物強行壓下了動作。
“我……沒事。”
陳慶生卸下一口氣,扶著大弟子的手臂,穩住身體,額頭清楚汗珠,腳步虛浮:
“剛才,是誰在說話。”
直到這一刻,他才想起來詢問。
陸青忙低聲說了一個名字,老宗師聽完愣住,猛地抬頭望向季平安,眼神中盛滿了複雜、驚歎,乃至敬畏。
他已經一再高估對方,但最好的想法,也隻是其未來有能力接過舊武的旗幟。
可如今看來,竟還是低估了。
“多謝公子相助……”
陳慶生張了張嘴,嘗試抱拳拱手,可這個簡單動作,卻令他隻覺五臟撕裂般疼痛,嘴唇發白。
季平安見狀,屈指彈出一個丹藥瓶子,說道:
“強行催動氣血,傷及臟腑,這枚藥丸可以幫助穩住傷勢。另外,陳宗師之前有句話說的很好,武道途徑絕不弱於其他,但你心中卻未必這樣堅定認為,否則該勇猛精進,乘著天地浪潮嘗試更進一步,走出新天地才是,而非把江湖拱手讓人。”
這番話說的很不客氣。..
若是以往,一名年輕人以這般口吻,勸誡武道宗師。
必然遭至抨擊,但此刻,周圍大群江湖人卻竟不覺有問題,反而熱血沸騰。
也直到這時候,那些舊派武夫才爆發出歡呼聲,隻覺揚眉吐氣,被新武壓製多年,心頭萌生的落寞與動搖,也一掃而空。
是的,你們新武看起來似乎厲害,可頂級的新武強者,卻被歸隱多年的舊武大家碾壓。
就這,如何能帶領武林走向高峰?而任何一個但凡在武道上有追求的人,看到今日這一場,對新武都難免心存抗拒。
陳慶生愣了下,細細咀嚼著這番話,隻覺過往心中蒙著的一層塵埃,被一隻大手抹去了。
隱隱的,他的雙眸愈發明亮,體內發出輕微的武道鳴音,令看到這一幕的人們麵露驚愕。
意識到,就在這一刻,已經許多年再無寸進,走下坡路的龍虎山宗師,武道心境上竟然再次有了突破!
季平安卻對此並不意外。
這不是他的功勞,而是陳慶生過往這些年,眼看“十老”一個個被打敗,對新武生出了畏懼心。
而今日這一場大勝後,他才猛地意識到,新武沒那麼強大,甚至很孱弱。
武夫途徑追求一往無前,如今畏懼心去,自然有所提升。
“多謝公子解惑!”
陳慶生雙眸神光斂去,撐著虛弱的身體,認真拱手拜謝:
“今日大恩,龍虎山沒齒難忘。”
季平安笑著擺手。
他隻是看在龍虎天師的麵子而已,對其他並不在意。
不過意外之下,自己似乎贏得了江湖中舊武一派的好感,算做意外之喜。
人群中的魏華陽看了他一眼,對其印象略有改觀。
而與這邊的歡天喜地不同,以四派為首的新武一脈氣氛卻無比壓抑,凝重。
陳慶生不知是力有未逮,還是擔心把事做絕,會導致龍虎山弟子被他牽連,所以雖將四派掌門重傷,去沒有下殺手。
但這一場,他們無疑是大敗虧輸,甚至會導致這十年好不容易營造的優勢斷喪。
富家翁打扮的丁煥更是臉色難看,他此番為了下注新武,將自己多年積累的名望都押了上來。
結果卻竟是這樣一個結果,如何能接受?
他背在身後的手攥起拳頭,可在察覺到季平安不經意瞥來的一眼後,莫名心頭一慌,又鬆散了下來。
一場爭鬥結束。
陸青扶著受傷的陳慶生,就要離開去服藥休養,大群舊派武夫恭送。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天地會紅棍忽然趁亂朝季平安靠近,繞到他身後,伺機暴起,手握刀柄,拔刀斬去!
“鏘!”
這一聲金屬摩擦聲極為突兀,沒人想到,竟有人還敢在這時候下殺手。
“破九!”
更有人一眼看出,那天地會成員竟也實力不凡,乃是破九武夫,且練了新武。
一刀辟出,有白色熒光縈繞刀身,眨眼間已逼近季平安後頸,似乎下一秒,就要人頭飛起。
陳慶生臉色一變,下意識要去救援,卻因受傷而無力。
其餘江湖人也都驚呼出聲,可太快了,在場眾人根本來不及。
然而下一秒,仿佛對危機毫無察覺的季平安忽然拔劍出鞘,原地一抹絢爛劍光浮現。
“鏘。”
季平安長劍入鞘,仿佛方才的動作隻是幻覺。
而那本已撲殺到近前,臉色猙獰的“破二”武夫,卻突兀停在原地,還保持著斬殺的動作,可脖頸上卻浮現出一條殷紅的細線。
下一秒,一顆頭顱拋飛,鮮血如泉。
季平安轉身便走,沒有任何一滴血濺落他身。
演武場上,陷入了第二輪安靜,而這次,當眾人回過神來時,季平安已經帶著俞漁和裴錢,消失不見了。
人群中。
唯有魏華陽怔怔站在原地,品味著方才那一劍中隱約透出的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眉頭擰起,略顯狐疑。
……
……
這場爭鋒結束了,而關於爭鬥的消息,也開始隨著各大派武夫,開始向鎮子中等待結果的各方擴散。
武林盟總部,聚義堂內。
江小棠坐在紅木大椅中,翹著二郎腿,紅潤的小嘴叼著暗金煙嘴,習慣性吞吐“黃金蘑菇”燃燒出的煙氣。
她那宛若舊社會畫報風格的麵容,結著淡淡的愁緒。
她身旁,身穿紫衣,容貌俊朗的江槐手中的茶盞已經續了數次,臉色平靜,對結果已經料定。
如今之所以還等著,無非是準備一切塵埃落定,他這個盟主再出麵安撫各方,避免兩方爭鬥升級,以及趁機歸攏一些勢力。
“還沒結束麼。”江小棠有些煩躁地問。
江槐淡淡道:
“你若嫌煩,去休息便是。”
江小棠瞪了他一眼,麵露不悅。
若非身為盟主的妹子,她身份敏感,不方便過去,她才懶得在這裡無聊地等。
終於,天地遠處隱隱傳來的打鬥聲消失了。
又過了一會,一名騎馬飛奔回來的江家弟子趕回大宅,一躍而下,風風火火穿過前堂,氣喘籲籲的樣子,躬身道:
“稟……稟……稟告盟主,已經,結束了!”
江槐“恩”了一聲,對他急躁的樣子略有不滿,但還是問道:
“誰贏了?”
後者答道:
“陳宗師以一敵二,將斷刀門主與天地會總舵主打傷,他也負傷嚴重,算是舊武勝了。”
江槐毫不意外,這個結果在他的預想之中。
身為盟主,也是最大的“中立派”,他之所以遲遲不轉向新武,也是因為清楚新武的弊端。
明白一旦到坐井這個層次,陳慶生這等老魔頭拚命起來,爆發出的力量會很驚人。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我之前的吩咐,給各家都送上丹藥,稍後我會前往龍虎山的院子,探望陳宗師。身為後輩,總得送老前輩一程。”
江盟主淡淡道:
“禮數不能丟。”
然而報信的人卻沒吭聲,而是支吾了下,說:
“稟盟主,陳宗師的傷勢可能沒有那麼重。”
江槐揚眉:“什麼意思?”
難道陳慶生隱藏了實力?
或者四派貪生怕死,都留手了?
報信者苦笑一聲,臉上猶自帶著難以置信,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本來陳宗師已經要敗了,但突然有一名陌生的公子開口……”
他詳細地將季平安如何開口指點拳法招式,如何看破新武的弱點,陳慶生又如何根據指點反殺,用極小的代價,拚掉了兩個強敵。
最終沒有選擇“燃燒生命”,甚至在季平安的一句話下,武道鳴音,心境再次有所攀升的經過,原原本本講述了一遍。
在他講述的過程中,整個聚義堂鴉雀無聲。
等他口乾舌燥地講完,抬起頭時,驚愕發現堂內一群武林盟高層,都仿佛中了定身法。
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不信與震驚的情緒。
良久,江槐喉結滾動,手中的青花茶杯“哢”地碎裂,也打破了堂內的氣氛。
旁邊的江小棠手裡的煙袋都險些掉了,她美眸瞪大,身體前傾,聲音尖細地驚呼出聲:
“你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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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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