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腮一吹,泥人紛紛生長壯大,化為活生生的六名性彆、衣著、樣貌各異的修行者,齊喝一聲,迎麵衝殺而來。
“捏土成人……好多年沒見過這般術法了。”
季平安眼神感慨:
“漫長時光過去,很多手段失傳,隻是你這個,也隻是一般。”
說著,他輕輕抬起手指,逐一在空中戳點過去。
在他抬起手臂的瞬間,黑色為底,點綴星辰的星雲法袍滌蕩光輝,一顆顆星辰於衣襟劃過,宛若循著玄妙軌跡。
下一秒,第一尊泥人麵前空間扭曲,一根閃爍電光,宛若由金色雷霆澆築的短矛浮現。
第二尊泥人前方,風中吹來一片落葉,如有萬鈞之重,舒展如堡壘之牆。
第三尊泥人麵前,風火叢生,他身軀被燒灼的開始融化,肌膚光滑如琉璃。
第四尊泥人身體突兀龜裂,每一粒泥土都在掙脫,重歸大地。
眨眼功夫,四尊堪堪踏入破九的泥人悉數粉碎,化為粉塵飛揚。
搬山道人眼神眯起,道:
“你的力量比我想象中更強。”
頓了頓,他鷹隼般的視線落在季平安的袍子上,說道:
“但那不全是你的力量,而是這件法袍的加持。”
季平安並不否認,笑道:
“想要嗎,你可以試著搶奪。”
這一刻,憑借法袍的加持,他的力量從破六,已逼近破九圓滿。
搬山道人認真地看了幾眼,搖頭說道:
“你很強,但若隻是憑借法器,今日必死無疑。”
季平安揚起了眉毛。
旋即,隻見老道士手中的顛倒盤內,那根金針開始徐徐旋轉,道人立在原地,周身卻有一道虛幻井口浮現。
道人立在井中,神色冷漠。
風忽然消失不見了,遠處,正在搏殺的聖女從戰鬥縫隙中,扭頭瞥向遠處,然後愣了下。
她隻看到,那一老一少二人對麵站立,一動不動,雙方皆閉上了雙眼,仿佛沉睡。
分明站在山頂,卻仿佛距離她極為遙遠,周遭的一切也都靜止了。
隻有顛倒盤中金針緩慢地轉動。
季平安環顧四周,有點類似當初神都大賞,被拉入“道境”之中。
四周皆是茫茫虛無,不見山川。
眼前遠方,有一堵高牆,可不管季平安怎麼伸長脖子,都看不到牆壁的儘頭。
聖女他們不見了,火居與冰魄也不在這裡,老道士更不見蹤影。
“顛倒麼?”
季平安輕聲低語,若常人驟入此境,難免六神無主,但他此刻卻隻有趣味:
“坐井修為……看來,我猜的沒錯,你重生時的軀殼,本身恐怕就修為不低,再加上堆砌資源,所以能提早恢複坐井,隻是有利有弊,雖早行一步,但軀殼道基終究與你的傳承不夠相稱,所以這坐井顛倒術法,也要醞釀拖延一番。”
說著,他沒有朝前方那座高牆行進,而是忽然轉過神來,原地倒立。
旋即,他隻覺天旋地轉。
雙腳再次落在地麵上,抬起頭時,前方的“高牆”變成了一道巨大無比的灰袍。
搬山道人變得有如山嶽正神一般龐大,俯瞰螞蟻一般的季平安。
老道士須發飛揚,眼神怪異,聲如雷霆:
“你到底是什麼人?竟知曉我門秘術。”
季平安卻搖了搖頭,說道:
“泥人替身法非你一門獨有,這顛倒之術亦然,昔年的確聽聞有個與盜聖並稱的盜墓賊,還以為有什麼厲害,如今看來,這身上傳承也是偷盜來的,不得真傳。”
搬山道人怒極,被屢次嘲諷,終於無法維持高人氣象,冷笑道:
“好大的口氣,可任憑你說的天花亂墜,終究隻是破九,黃口小兒,速速受死!”
說罷,龐大如山嶽的老道士一腳抬起,便要踩下。
季平安仰頭望著驟然暗下來的天空,搖了搖頭,他方才已經做好了動用辛瑤光留下的那一道“法身”的準備。
但當看清搬山道人的虛實,才發現不值得浪費。
當然,他本來也沒有想著依靠這張底牌就是了。
說起來,這麼久了,朝廷三宗再遲鈍,也該反應過來了,那就速戰速決吧。
想到這裡,季平安氣沉丹田,吐字開聲:
“石猿,速來。”
……
……
山脈中。
某座微微震動的山峰下,一條寬闊的墓道中,一名名江湖人狼狽逃出。
直到重見天日,且清晰感受到身後的危險感退去,才大口喘息著跌倒一地。
“呼,可算出來了!”
江小棠渾身臟兮兮,旗袍上掛著灰塵,手中的金色煙袋末端的燈籠也不見了。
旗袍岔開之際,兩條線條分明的長腿微微顫抖,顯示出這位女掌櫃心中未曾散去的驚悸。
她簡略清點了下周圍江家弟子的人數,輕輕鬆了口氣,損失在可接受範圍內。
“砰!”
這時候,一隻破爛的銅缽從洞中飛出,狠狠砸在地上,裡頭是渾身染血的“佛爺”和一群托缽教的僧侶。
這會也都是精神未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個不停。
江小棠沒搭理這幫人,盯著墓道。
陸續有幸存者跑出來,但都狼狽不堪。
好在那隻石猿似乎並沒有大開殺戒。
在逃出中殿後,便沒有追擊,否則她懷疑所有人都要團滅。
“咦,喬三呢?”江小棠忽然問道,並未看到天地會分舵主。
滿臉肥肉,渾身浴血的“佛爺”聞言,搖了搖頭,說道:
“喬舵主死了,隻被那石猿一指便摁死了。”
死了……一指頭?!
江小棠頭皮發麻,隻覺劫後餘生,她自認自己也扛不住那恐怖石猿一下。
“聽雪樓的人呢?”她又問道。
佛爺搖頭道:
“我逃出時,便沒看到,想來是落在喬舵主身後。”
完了……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意識到,聽雪樓的女俠們凶多吉少。
旋即怔然發現,隻這一遭,天地會與聽雪樓兩大本地勢力遭受毀滅性重創,接下來江湖格局隻怕改寫。
正盤算間,甬道中再次傳來咳嗽聲,在眾人驚訝的注視中,南宮婉扶著紅纓,以及其餘的聽雪樓精銳走出。
雖看上去受到了驚嚇,但相比狼狽不堪的眾人,反而幾乎沒有戰鬥痕跡。
“南宮樓主,你們還活著?!”
江小棠失聲,眼神中既有欣慰,也有困惑。
相比於不好掌控的喬三,聽雪樓這種勢力,在武林盟看來多多益善,能幸存當然好。
可按照佛爺的說法,喬三都毫無還手之力,南宮婉如何能帶著手下人全須全尾返回?
南宮婉虛弱地笑了下,望著彌漫霧氣的山川,劫後餘生的感覺無比強烈。
然而她又要如何解釋,自己等人之所以能活著離開,全是因為季平安當初對她耳語的,那兩句奇怪的“咒語”?
想到墓穴中那驚險的一幕,南宮婉神色恍惚,對自己果斷投靠季司辰的舉動無比慶幸!
“其實……”
就在她準備應付下江小棠的問詢時。
突然,眾人隻覺腳下大地猛地震動起來,碎石朝山下滾落,身後的乾元寶庫所在的山峰內部,發出一聲低沉的猿啼!
繼而,在江湖人們驚恐的視線中,隻看到籠罩雲霧的山頂突兀蕩開一圈圈氣浪。
一頭龐大的,由巨石雕成,身披盔甲的猿猴打破大墓,雙手持握一根巨石雕成的石柱,縱身一躍。
……
顛倒盤中。
搬山道人一腳抬起,就要將礙眼的季平安踩死,突然心中生出強烈的警覺,聽到一聲猿啼,由遠及近。
他愕然抬頭,隻見顛倒盤所在的空間被打出一個缺口,一根石柱,如遑遑天威兜頭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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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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