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電工帶人過來,把燈泡都給呢卸了。”
開玩笑大公子開口,誰敢耽擱
其中一個隊長立刻拿著對講機開始說到
“老五老五”
“誒誒。”
“帶電工來下井口,快點跑快哇兩分鐘”
於是,兩分鐘後,看著氣喘籲籲的十幾個電工,刁義男和廖帆的嘴角抽了抽
而許鑫走到了幾個人身邊,往棧橋上一指
“看到那台攝影機了哇”
領頭的老五一邊喘粗氣一邊點點頭
“嗯”
“那台攝影機上方開始數,第一個,拆掉。第二個,留下。剩下的一路到這,所有燈泡全先拿下來哇,去吧。”
“好”
老五也不問原因,氣甚至都沒喘勻,直接帶著一臉好奇的電工們開始上。
一個個帶著手套,踩著傳送帶開始拆燈泡。
而這時候安排完工作的許大強也走了進來。
見兒子在那指揮著拆燈泡,他雖然不解其意,但也能猜得到是拍電影要用。
啊呀
那就拆。
兒子要搞藝術,彆說拆燈泡了,隻要不拆礦井下麵的設備,上麵的隨便弄
他不問,但卻悄悄的挨兒子近了些。
心思也很簡單。
就想讓人知道這是他滴娃。
其實這礦就是他的,他雖然不是礦長,但卻是真正的“礦長”,是老板。這礦上大大小小的人誰不認識他
許鑫就更彆提了。
從小在煤堆裡長大的。
許大強這種行為來的乍一看很奇怪。
但實際上他這會兒沒想那麼多。
就想著,得讓人知道呢是他爹,他是呢兒。
和誰的礦,誰是老板沒關係。
隻是為了讓人知道,呢兒子是導演,正在拍電影,在搞藝術。
這是“呢滴娃”
搞藝術滴娃
這才是他靠近兒子的心態。
很快,不到十分鐘,所有燈泡都拆卸完畢。
許鑫喊了一聲
“先彆動。都站到兩邊。”
讓礦工們落位後,他又對旁邊的人喊道
“開燈。”
工人把電閘推開,從固定攝影機的位置一直往下,唯一一盞孤零零的燈,亮了起來。
許鑫看了看監視器裡的效果,走到了刁義男身邊說道
“刁導,你覺得怎麼樣”
“”
刁義男無言。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著監視器裡的畫麵,他到現在都沒琢磨出來為什麼要這麼改。
雖然得承認,這孤零零的一盞燈光,照在因為常年運輸噴淋過水的煤炭,而導致環境有些“陰暗潮濕”的台階上麵,那股煤渣積累出的黑漆漆的質感所反饋的畫麵,看著是比剛才好了一些。
但也有限。
他沒明白許鑫這麼弄是做什麼。
但又不好意思問。
顯得自己有些沒本事。
可問題是,他真沒弄懂為什麼要這麼拍。
許鑫也看出來了他的難處。
但他聰明的地方也在這。
刁義男“沉思”,沒關係。
他又對旁邊的廖帆問道
“廖老師,看出來什麼了麼”
“”
廖帆心說你是導演你問我乾嘛
不過他沒刁義男的思想包袱,笑道
“許導,我是演員,導演的活我乾不了啊。”
“哈,沒關係,這也是我對張自力這個角色的理解。咱倆溝通一下,是這樣的”
“”
廖帆更無語了。
咋
你要教我演戲
可就見許鑫一指監視器上的畫麵
“你看啊,張自力在故事的開篇,他媳婦剛和他離婚,對吧”
後麵的許大強由於沒看到監視器裡的畫麵,所以這會兒也湊近了一些。
三個男人,盯著許鑫。
見他手指監視器,衝廖帆說道
“我為什麼要拆掉燈泡,打開燈光其實我要的不是燈光來提升畫麵的亮度,而是要這一處反光一方麵,它提升了畫麵的質感。而另一方麵”
指著潮濕的台階,水痕反射出的光暈,他說道
“我剛才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酒瓶子的滾動路線。故事裡的描述是心情不是很好的張自力一腳踢飛了酒瓶。是這麼描述的,對吧
但你們發現了沒酒瓶子滾動的時候,它永遠都是順著瓶口的方向滾的。瓶口在哪,它就朝哪邊滾。最後,在這種弧線的滾動下,摔在台階下麵。
那麼這畫麵與滾動的酒瓶結合在一起,張自力人生境遇的隱喻,是不是就出來了
他和妻子的生活,其實在人生當中,隻占據了很少一部分。而這一部分,我們用燈光來隱喻出來。
滾動的酒瓶,沿著燈光反射繼續向下。一開始,它是走直線的。可它滾出燈光的範圍,我們可以理解成張自力和妻子那一片光明的生活也在這個時候結束了。
酒瓶離開了燈光,滾進了黑暗、滾跑偏了人生、最後摔成了粉碎。
張自力呢他同樣和妻子離婚,然後發生了碎屍案,接著在洗頭房裡,同伴被匪徒開槍射殺,他被開除出了警隊,成了一個終日酗酒的保安隊長
你瞧,酒瓶,就是張自力的人生。從和妻子離婚,走出了光亮開始,他的人生就衝著無法正確行進的黑暗一去不複返了
或者我們說的更宿命一些。從他踢開這酒瓶的一刹那,他的人生就已經開始不受控製了
這幕在開篇的隱喻,剛好能和整個故事呼應上。我這麼說,你明白了麼”
“”
廖帆明不明白,暫時不清楚。
可刁義男卻聽明白了。
徹底明白了為什麼需要又是拆燈泡,又是留燈泡的。
原來是這個意思
這
我一開始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沒這麼想過啊。
隻是想單純的通過踢酒瓶這個細節展示出張自力內心的煩悶。
可為什麼這麼個不起眼的細節,到了許導那,就成了這種模樣
我
我沒這意思啊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許鑫的側臉。
這個年輕人的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玩意
他就這麼拍電影的
難怪能把電影拍的這麼好。
這種思路簡直無敵了啊
他在驚歎。
廖凡也在驚歎。
但三個人身後的許大強卻眉開眼笑。
哎呀
呢滴娃
這是呢滴娃
你們好好聽聽,好好學學,好好給呢看看
看看呢搞藝術滴娃這想法
太牛了哇
嗯好,好,好
不虧是呢滴娃
這叫甚這叫虎父無犬子
哎呀
老父親此時此刻的驕傲已經寫在了臉上。
如若實質。
電工們拿著燈泡回來,劇組重新開工拍攝。
很快,這條戲就拍完了。
一個滾酒瓶的固定鏡頭而已,在其他人眼裡根本沒技術含量。
可在刁義男和廖帆的眼裡,這一幕已經有了一種宿命的味道。一下子,整個層次都升華了。
甚至廖帆還有些意猶未儘總想再演一下,或者說許導在給點撥點撥。
可惜,當確定劇組已經拍完,準備收工後,許鑫就和許大強一起出去了。
鍋爐熄火,準備拆除暖氣片。
許大強站在兒子身邊,心情大好的他這會兒笑眯眯的問道
“晚上想吃甚一會兒火確定滅了,爸給你弄哇。羊肉麵吃哇現在發麵還來得及。”
“吃還想吃洋芋擦擦”
“還有甚”
“唔要不今天是雜碎麵吧”
“好,還吃甚”
“唔要不弄個乾烙哇不吃羊肉麵了,弄個羊肉乾烙,喝雜碎湯。洋芋擦擦呢也不吃了哇。不然太麻煩”
“哎呀,有甚麻煩小豪,那個鍋爐你弄。呢回去了。”
心情大好的老父親決定今天窮儘所有手藝。
非的讓兒子吃飽、吃好才行。
搞藝術,費腦子。
羊肉要肥一些。
補腦哇。
一邊琢磨,他一邊找了個電話號碼打通了過去。
“喂,老倌兒給呢現在殺個羊誒那個雜碎要弄乾淨哇乾乾淨淨滴呢一會兒讓人去拿”
他走路帶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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