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花朵,在五一黃金周的喧囂之後,開的愈發繁盛。光是看一眼,就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這個階段的花期,是最重要的時候,劇組的好多鏡頭都要在花期內全部完成。真正的拍攝難點就在於,在這個花期之中的幾場戲,都是特彆需要情緒的。首先有一段老三和靜秋相互陪伴朝著青龍村走的戲份。
戲份的地點就安排河邊——山路—村口這三個景點。
河邊代表著城裡,山路則是隨著倆人的心態起伏而變化,村口則代表著倆人感情的「終點」,或者說「起始點」。
河邊的戲份其實沒啥難度,就是倆人一起坐渡船的景象。
靜秋坐船到對岸,發現老三來接她了,表現出那種羞澀的喜悅。
而山路的鏡頭,則是因為山路崎嶇,老三主動要拉著靜秋的手走路。但這種行為放在這個蒼白的年代無疑是很大膽的,所以靜秋拒絕了。而見招拆招的老三則乾脆折了一截樹枝,口中說著什麼「我真的是怕你摔倒才這樣的,你必須要相信革命友誼的純潔」之類的話語。
可最後,倆人的手在這截樹枝上越來越短,越來越短。最後終於握在了一起。
而村口的那座石橋,他則用了一個閉環的敘事結構。
靜秋和老三的故事,是在這座石橋上,張隊長把靜秋領到了家裡居住開始,而倆人走過這段石橋的戲份,則是代表著「孤獨的靜秋」的結束,以及嶄新的開始。
許鑫在這段鏡頭裡麵摻雜了多重的敘事隱喻。
比如老三接靜秋時,他本不應該出現在渡口,而是應該在村子裡。可偏偏他來了。
所以,這裡的船隻渡河時,方向其實是逆流的。代表著逆流而上。
而整部電影裡,不管是遠近景的走路,還是各種蒼白背景之下的鮮花、荒蕪的山坡,雜草等等,都被許鑫賦予了各種意義上的隱喻。
船隻從青龍村進入遠安時,是順流。
那同樣代表著回到了城裡的靜秋在母親和家庭的雙重因素影響下,必須要「隨波逐流」的人生。
又比如倆人互相拉著棍子再走的鏡頭裡,倆人的周邊景色也是從一開始的荒草叢生,慢慢的在老三的手開始往後挪的時候,背景裡會出現鮮花點點代表著他心裡的漣漪。
而靜秋那邊則是淩亂的繁花與雜草的點綴,表達著自己心情如同小兔亂撞一般七上八下。
因為是特殊年代的背景。
在加上許鑫的劇本裡,倆人並沒有突破情欲的底線。
所以沒法有什麼親吻,熱戀之類的甜蜜色彩的賦予後,他把一切的情感都做了含蓄的處理。
用他招牌的背景點綴,不同畫麵的不同構成,把青年男女在懵懂好感到熱戀階段的一切表達的淋漓儘致。
誠然,這樣觀影會有門檻。
不是專業的影評人,或者喜歡研究電影的資深觀眾未見的會看的明白。但他做這些也始終沒有偏離心裡那個「先拍好一個故事」的信條。
在他進行這些鏡頭語言的隱喻同時,表象也沒有落下。普通的觀眾看,也不會有什麼門檻。
雖然....不敢說是雅俗共賞。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首先拍明白一個故事前提下的細節填充與豐富。這部《山楂樹》怎麼說呢.....不算他的野心之作。
因為題材的緣故,他對自己的發揮評價是:留有餘力。劇本不足以支撐他心中那潑墨揮毫的奔流色彩。
不過.....很奇怪。
這種與大開大合截然相反,一點點精雕細琢的樂趣竟然也不少。況且,他還有一個配合高度默契的夥伴。
「一菲,一會兒大家都擠到船上,你知道該怎麼表現吧?」「e.....」
劉一菲想了想,冒出來了一句:「彈一閃?」
「..???」許鑫一愣:「什麼玩意?」
顯然,他壓根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沒事。」
劉一菲笑著搖搖頭:
「我表現的怯怯的,好不好?」
「怎麼個說法?」
「就是.....這樣。」
因為馬上就要開拍的緣故,她已經換號了衣服。
穿著一件偏大的小碎花襯衫,背著軍綠色的單肩包的她雙手捂住了包,肩膀夾了起來。脖子也
微微縮了起來。
在那個年代,年輕人穿衣服普遍要大一些。越是窮人家的孩子的新衣裳越是如此。
先不提什麼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特征,年輕人正在發育,穿大一些的衣服,可以穿的時間更長。
但缺點就是.....會顯得很「瘦弱」。
劉一菲這一含胸駝背的,整個人就顯得很小隻。
「因為我和許多男人一起坐船,然後還是夏天,船隻搖晃,大家就會有肉體接觸。我不想,所以躲的很小心。偶爾,我還要用手扶一下船幫......怎麼樣?」
「完美。」
許鑫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對這部戲,準備的真是太充分了。
充分到甚至有時候許鑫可以完全放棄對她的掌控,給予充分的自由度看她來發揮。嘖....
他心裡感慨著,點點頭:
「那這場戲你就自由發揮吧....林狗,來來來,咱倆聊聊....」很快,劇組籌備完畢。
群演上船。
而為了安全起見,旁邊還有兩艘水上摩托,上麵一共坐著四個救生員。「讓大家注意安全。王導,準備好了麼?」
聽到許鑫的話,坐在搖臂上的王雷豎起了一根大拇指,示意準備完畢。「嗯,那就打板開始吧。」
許鑫也沒帶耳機。
用不到。
船隻的馬達聲已經采集完了。這段也沒台詞。
拍攝難點不再收音,而是在王雷和劉一菲的默契。演員怎麼做表演,攝影師怎麼拍。
難的是這個。
而當一切準備就緒,請來操控船隻的船夫在得到張沫的手勢後,開始架船。在發動機的突突突聲中,船隻朝著河對岸駛去。
而三台監視器前,許鑫看著監視器裡緩緩推進的畫麵眯起了眼睛。船隻起步時,有些搖晃。
在那些群演們的擁擠之中,劉一菲飾演的靜秋下意識的抓了一下船幫。
而就在這時,她旁邊挨著的群演有些沒維持住平衡....原本許鑫讓他們自由發揮,可這會兒起步的雖然不是突然,但對於一個沒習慣坐船的人來講,特彆還是站著....就顯得有些笨拙了。
於是,那個背對劉一菲的群演有些沒站穩,下意識的朝著她那邊倒去。
許鑫剛要喊停,可卻見鏡頭裡的靜秋在有人失去平衡後,下意識的先縮了下脖子,緊接著察覺到有人靠過來後,原本扶著船幫的手趕緊托了一下那個群演。
她這一托,群演就穩住了身子,抓著船幫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語氣裡滿是歉意與不安的說了一句什麼。
沒收音,聽不清。
可劉一菲卻縮著脖子,有了一個小小的後退動作。不是說真的後退,而是那種後退躲避的樣子。
沒什麼嫌棄,隻是一邊「後腿」,一邊搖頭。而這時船已經開的平穩了。
大家也都站穩當了。
她搖頭之後,就雙手捂住了那軍綠色的斜挎包,目光凝視著河水發起了呆。
從扶船幫,到扶人,在到後退、發呆的模樣,自然的一塌糊塗。
把那種不喜歡與彆人接觸,卻又存著一份助人為樂熱心腸的模樣,表現的淋漓儘致。「突突突突」的馬達聲中,船隻來到了河對岸的渡口。
這段戲結束。
看的許鑫滿意的點點頭。
「很好,這段表現的不錯。不過現在再倒回來,咱們重新拍一條正常的在看看效果.一菲,表現的很不錯,相當自然。」
船上的劉一菲沒說話,隻是對著鏡頭那邊擺出了個大拇指
後,船隻開始緩慢的後退,掉頭,又花了一段時間,重新抵達了渡口。
一轉眼,半個鐘頭又過去了。沒辦法,拍戲就這樣。
戲前可能也就幾秒鐘,但準備工作可能至少半小時.....甚至一個小時都有。而這會兒天也進入到了黃昏階段。
夕陽映照在河流之上,人的臉孔自然而然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芒。
於是,在拍完了一遍正常的之後....許鑫想了想,忽然覺得搭配上剛才那種意外的鏡頭應該不錯。
又雙給來了一遍。
但這次那個群演因為太做作的緣故,劉一菲也沒扶住,直接摔倒了。船又開了回來,繼續拍....
來來回回拍了三遍。
始終沒達到許鑫想要的效果。可黃昏卻錯過了。天也開始變黑了。
見狀,他就打算讓大家夥收工。想著明天還可以補一條。
可這個想法剛誕生,忽然心裡一驚....
媽耶。
我怎麼和王佳衛一樣了?
要是楊蜜知道許鑫這會兒的想法,她估計絕對會嗤笑一聲。可拉倒吧。
你和王導比?你揍是個弟弟。
看到還站在大雨中的梁潮偉了麼?沒錯,還是這場戲。
就他媽的離譜....
一個月下來,包括楊蜜自己,就拍了三四個鏡頭。整個劇組全都陪梁潮偉耗著。
但你能說梁潮偉沒演技?不能。
你能說他不拚命?
他胳膊都被那個武行給踢骨裂了。帶傷堅持呢。
這種老一輩香江演員的精神確實值得欽佩與學習......可是,王導。你可真是個大爹啊。
咱真的.....就這麼離譜嗎?
這一個月感覺自己都要發黴了的楊蜜麻木的看著再次重新落位的各個演員,滿臉的生無可戀。
她算是知道王佳衛的戲到底慢在哪了。今天,就是5月12號。
整整一個月的功夫,平均一天兩到三場打戲,硬生生的就是過不了,達不到王導心裡那「天人合一」的要求。
簡直就離譜!
彆人都骨裂了啊!非要這麼折磨他?
先讓梁潮偉去養傷,等傷勢好了,調整下狀態再拍不行?她後悔了。
真的後悔了。
早知道....真特麼不來了啊!我和張子怡競爭這個乾啥?
給給給,我讓給你了,給你了行不行?特麼離譜!
看著那邊又打起來了的劇組現場,那人影亂晃的鏡頭,她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滿眼生無可戀。
罷了。磨吧。
咱倆這輩子.....也就合作這麼一回。
姑奶奶倒要看看.....一場打戲你拍了一個月是吧?咋地?
這戲你難道還想拍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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