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給側寫。」
張一謀沒去糾結倆人到底怎麼坐。
因為中軸線就在那擺著,到時候按照劇本的故事來就可以了。他隻是接了一句:
「側寫,靜態拍攝。他的氣氛既然決定營造的如此聖潔,那周圍肯定也得有群演。群演是靜態.....我估計他還會仿照這幅畫裡這些門徒一樣,擺出各種表情....」
許鑫微微點頭:
「是觀察吧?金樓在劇本裡是個風月場所,窯姐兒肯定少不了。宮二是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她在這裡肯定不能擺耶穌那種神態.....也不是不能擺。但不管她怎麼擺,周圍的演員,應該也是以靜態的表情在觀察她.....後麵?」
張沫:啥?啥後麵?
而張一謀則順著他的話頭往下走:
「對,不過不能坐的太散。太散的話,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來你在模仿誰了。所以....更多的應該是圍觀。就坐她後麵,在她的盲區圍觀。至於表情的話.....」
張沫:哦哦,原來說的是站在主角後麵啊。張一謀還沒總結好,許鑫已經捋出來了思路:
「表情的話.....挑剔,品頭論足,輕佻.....或者豔羨?不不不,豔羨應該少一些。嫉妒更合適一點。對吧?同人不同命,她們是孤苦伶仃的伶人,可同樣是女人,宮二卻能坐在桌子前.....但她是代表宮家,而葉問則是打敗了她爹的那一位。這裡照理來講應該是很緊張的.....可搭配這音樂.....」
張沫:我知道我知道!針尖對麥芒!
壓根沒猜到自己閨女也在心裡「起哄」的老頭應了一聲:
「嗯,既然是大家閨秀,就應該知書達理。不管是誰設宴,來者是客。再怎麼針對,在飯桌上也不會表現出來。那就是失禮了。但也不會太客氣,太客氣,武者的氣勢就弱了下來。
所以,倆人的麵容應該是從容、鎮定。用這種表現力,和音樂的氣氛就很搭配了。不過,要是這麼來定的話,那就需要一些特殊的反差,來表達倆人的與眾不同。」
張沫:????
而更為了解劇本與故事內容的許鑫眼睛一亮:
「服裝.....或者說妝容。怎麼樣?風塵女子,妝容嫵媚,柳葉彎眉,衣著精美。而葉問與宮二是不是可以素雅一些?既然要反差出這種不同,那麼....
畫麵在開始時先給背景,接著一點點的往回拉。拉到倆人這邊時,那種妝容上的反差就出來了。華美卻如紅粉骷髏一般的伶人站著,對桌子上的倆人品頭論足,但這倆人卻一身樸素.....素華端坐於桌前。
眾人化妝,反襯出她的一身素雅。反過來看,紅塵滾滾皆骷髏枯骨,這些華麗卻空泛的軀殼,反倒成了成就她的對比。就要那種萬花叢中一點綠的感覺。不需要妝容,通過後麵的背景,她就成了最特殊的那一個。」
他一說完,張一謀就表達了同意的觀點:
「嗯,可以這麼走。表情也不用端莊或者是與其他人有彆。隻需要安靜的等待就可以了。等待對方先開口,或者是平靜的說
出一些針鋒相對的台詞。把火藥味全都隱藏在這聖潔恢弘的音樂與周圍的「環境」之中。那她就是最不同的,不需要任何其他的點綴.....」
「所以說,倆人的情緒反倒不用怎麼外露,保持那份內斂就可以。」「可以。」
倆人你一段話,我一段話。
&n和這幅圖裡......雖然不敢說最佳,可卻最適合的拍攝方式,給解構明白了。
哪怕張一謀不知道《一代宗師》具體的故事內容,甚至連這個布景的前後戲份怎麼銜接也不清楚。
但有時候道理其實是互通的。
在這方麵浸yin了一輩子的老人經驗太豐富了。
而解析明白後,許鑫就低頭對電話裡的妻子說道:「張導的話都聽到了麼?」
「聽到了,也明白了。行,那我就從這方麵入手....王導要是不同意....嗨,也不會不同意。這鏡頭肯定至少拍十遍,怎麼著也能按照我的心意拍一遍,到時候我把這個效果說出來,拍完後讓他自己品去吧。我掛了.....謝謝張導啦。」
嘟嘟。電話直接掛斷。
許鑫也關上了兩張圖片,暫停了音樂播放。
接著打開了專用的拍攝片段解碼播放器,鏈接上了外置的攝影機影響存儲設備,開始播放起了這段時間拍攝的鏡頭。
兩位導演已經開始了下麵的工作。
可坐在倆人旁邊的張沫卻還在思考剛才倆人口中的話語....噢~~對對對,確實,針鋒相對有些不合適。
這種唯美的音樂與布景,如果能搭配他們說的那種反差,那種對著主角品頭論足的感覺....嗯,很棒。
嗯,照這麼說,人還真的不能太散。因為要圍觀嘛....說到底,她的思維還是全線落後了倆人好幾拍。
等她自己通過倆人的思路,徹底的想明白了這段戲改怎麼拍的時候,許鑫和老頭已經開始交流《山楂樹》的幾個片段的內容了。
張沫也沒什麼感懷。
這段時間下來,她已經品味到了自己和許鑫的差距。最直觀的就是思維反應速度的差彆。
但她並不氣餒。
老爸說了,導演的境界最後就是殊途同歸。他跑的快點有什麼的?
咋地?你還能飛啊?...赤坎。
當楊蜜看到了那些群演小姐妹們,各個身穿華麗的旗袍,開始坐在化妝鏡前化妝時,
她頓時就明白·......自家哥哥和張導的思路走對了。
那....就簡單了呀。
她直接走到了王佳衛身邊。
「王導,早,今天到我的戲了吧?」
因為王佳衛那無劇本拍攝的揍性,是個演員早上來都得問一句今天什麼安排。果不其然。
王佳衛點點頭,拿出了自己手裡那皺皺巴巴的字條。「給,你看下。」
楊蜜接過來一瞧,上麵寫著一行字:
「宮二坐在金樓夜宴的房間之中,氣質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在等待葉問的到來。」第二行字:
「宮二和葉問坐在桌前,針鋒相對。」
單看這兩行字,那真的是離譜的爸爸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不過嘛....習慣了。「好,知道了。」楊蜜點點頭,問道:
「妝容方麵已經設計好了?」「嗯。你去吧。」「好。」
她記住了字條上的內容,直接往化妝間裡走。很快。
她看著鏡子中那幾乎可以說素麵朝天的造型,心裡就更有譜了。一點都沒錯。
從化妝間出
來,剛巧就碰到了手上還打著綁帶的梁潮偉。
而看著對方的手臂,她不得不在心裡再次感歎一聲。
彆說什麼香江電影產業沒落不沒落,拋開這些不談,單論敬業程度來看,她是真的學到了。
實話實說,要是她自己拍戲拍到骨裂,她肯定就先去養傷了。因為工作導致的工傷,受傷後就去恢複治療。
這屬於很正常的現象。和覺悟也沒關係。
受傷了不去治療,反倒是選擇帶傷堅持。在她看來......又不是什麼為人類偉大事業獻身這種程度。
雖然說拍電影也是為了藝術,可冒著這種風險繼續拍戲,也有些太離譜了。偏偏,梁潮偉堅持下來了。
堅持要把那場打戲拍完,才去恢複治療。這就挺離譜的。
明明不是一個特彆感動的事情,可他這麼一弄,好像大家真在劇組拍戲裡斷個胳膊瘸條腿,也不算啥了。
問題是這本身就是一種愚蠢啊。
所以,這件事上麵,她覺得梁潮偉有點太誇張了。但這也是就事論事的結論。
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對方這種敬業的精神,確確實實值得她深思與學習。前提是不拿自己的職業生涯去賭。
為了一部戲,冒著以後刮風下雨骨頭關節酸疼的風險?不好意思,她做不到。
和你非親非故的,憑啥把命賣給你?你又不是我家哥哥。
又不是說拍完這部戲就能拯救地球。「tony哥,手臂怎麼樣了?」
她問道。
梁潮偉笑著點點頭:
「早....還好啊,慢慢恢複就好了。我剛要找你,我們去對下戲?你找王導看到了今天的拍攝任務了吧?」
胳膊動不成,倆人的對打戲,以及其他人的功夫戲都要延後。所以這段時間文戲居多。
「找過了,也看到了。咱們走吧.....」
說著,倆人朝著那個暫時被楊蜜命名為《最後的晚餐》的布景走了過去。..
大概過了半小時。所有演員化妝完成。
也對完了戲的梁潮偉和楊蜜各自分開。
倆人進入角色的熱身環節其實差不多,都是需要沒有任何人的獨處一段時間。
楊蜜半眯著眼睛,對耳朵裡麵那些王佳衛親自在安排這些群演妹子的話語充耳不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了王佳衛的聲音:
「準備開拍啦。」遂,睜眼。
素華秀美如同傲雪之梅的女子,雙目平靜,從容不迫的一步一步朝著布景間的桌前走去。
一些女孩這會兒牢記著王導的交代,已經開始維持各自的表情。看著楊蜜時,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一絲審視的姿態。
可偏偏,楊蜜的眼裡沒她們。也不需要有。
一會兒後腦勺暴露給她們,她們願意怎麼看就怎麼看。
她就這麼一步步,一步步,一點點的走進了攝影機的框架之中。走進了坐在監視器前的王佳衛墨鏡之中。
第一場戲,葉問還沒到。
宮二要自己d住全場,「豔壓群芳」。
而隨著她在攝影機內一步一步的來到座椅前,攝影師已經開始對焦。經驗豐富的攝影師在楊蜜落座的刹那,就已經對焦完成。
楊蜜落座。
坐的時候,她雙腿外八,挺腰而立,大馬金刀。照理來講,女子落座時劈腿,肯定是不雅的。但這桌子有菱形的桌布,剛好能擋住她的腿。
而這種男人的坐姿,可以讓她整個人氣質看著非常挺拔。並且,一些有戲曲經驗的人看一眼,就知道楊蜜此時此刻的姿勢,哪怕瞧
不見腿,可那股坐相就是拿「小座」這個京劇技巧來頂的。
巾幗不讓須眉。
所以,這段戲不用去思考她維持坐姿時雅不雅,隻需要在桌麵上讓觀眾看到她的氣勢就可以了。
於是。
攝影機、監視器、以及眾人的視線當中。
他們看著那端坐於桌後的女子身穿一件玄底繡花旗袍,梳著馬尾辮,坐姿筆直,單手置放於桌前,凝視著某處,一動不動的形象.....
這一刻,楊蜜下場。宮二先生....登台亮相。
瞬間吸引住了圍觀的眾人把目光投了過來。沒辦法。
臉就是能打。不過.....
一旁的徐浩鋒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她這位置坐的不對啊......怎麼能朝右呢?
應該是朝左才對。
不過,他沒吭聲。
蜜蜜對這個劇本的了解,對於宮二的了解,不比任何人差。她既然選擇了這麼做.....應該是有自己的理由。
先看看。
如果真不對,自己到時候在和王導提吧。徐浩鋒暗暗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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