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許鑫是真愣了。
「你演了個什麼角色?咋成這樣了?」「是吧?」
或許是東北人的說話習慣,沈小陽先是反問了一句,放下了衣服,又自嘲了一句:「不知道的銀以為我練的功夫是啥.....鐵殼王八功呢。彆銀打我,我把後背一露,讓他隨便打....」
「噗....」許鑫還好。
反倒是蘇萌....真的沒憋住。笑噴了。
沈小陽這兩年大火,各種小品一個比一個好玩。他這一說,蘇萌就真繃不住了。
但沈小陽也不在乎,隻是對蘇萌說道:「姑娘你彆笑,真事兒,你瞅著嚇銀不?」蘇萌有些不好意思。
而許鑫也沒怪自己助理的意思。畢竟這話確實挺搞笑的。
但更讓他好奇的是沈小陽到底演了個啥.....「你這到底是什麼角色?」
「三江水。」
沈小陽歎了口氣,把台詞本遞給了許鑫。
「就.....在香江收保護費的一個東北混混。收保護費收到了白玫瑰理發廳,就是一線天那。就挨揍唄.....
然後王導要求,有一段戲,是一線天拿頂心肘,把我從理發廳裡麵,打飛到理發廳外麵,後背撞到柱子上,再掉到下麵的椅子上的鏡頭。
我光昨天,後背撞了十一次牆.....真事兒,許導,你彆說人了,就是個鐵殼王八它也受不了啊。」
許鑫沒吭聲,看著台詞本上的台詞。
因為看過劇本的緣故,他大概明白了故事講的是什麼了。
故事應該是一線天得知了宮二在香江開醫館後,因為早年宮二在火車上救過他的命,所以他自願的把理發店開到了醫館旁邊。
一輩子守在宮二身邊,就像是最忠誠的護衛一般,直到宮二去世。而宮二去世時,一線天也沒走。
就把白玫瑰理發廳一直開了下去,並且買下了宮二的醫館。但卻沒擴大店麵或者裝修,而是保留了原來的一切。
就像是宮二從來沒離開過一樣。
憑心而論,一線天的故事線其實挺精彩的。有種「冷麵殺神」的既視感。
如果說在劇本裡,葉問是隨波逐流的潮起潮落,宮二是顛沛流離的忠孝難兩全。那麼一線天的故事,就像是一個......殺伐果斷的心念合一。
以八極貫徹自己的道,直到生命的儘頭。他活的看似單純,可事事卻辦的極為灑脫。
就像是手中的那套八極拳一樣,剛烈至猛,一往無前,做過的事情就絕對不後悔。很出彩的一個角色。
可這三江水又是個什麼玩意?他滿心疑惑。
不過嘛,沈小陽這問題,歸根結底,可以說是「演技」問題。一個猴一個拴法。
要是自己的劇組,他可能還會說兩句。但王佳衛的劇組,他是肯定不插手的。派個監製來就行了。
於是露出了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那咋辦?」
沈小陽也樂了。他也知道抱怨沒用。
在說,自己這二把刀的出身,能來到這劇組,全靠師父。
抱怨歸抱怨,要是還挑三揀四.....那他也走不到今天這個位置。於是搖搖頭:
「我在合計合計唄。」「嗯,那我先過去啦。」
「好嘞,等我的戲結束,一起喝酒?」「在說。」
許鑫擺擺手,繼續往劇組裡走。
接著就瞧見了徐浩鋒和王佳衛正在聊著什麼。而徐浩鋒一看到他來,忽然就樂了:
「哈哈哈哈,小許。」「誒,老徐。」
許鑫笑著應了一聲,又跟
王佳衛打了個招呼:「王導。」
「許導你好。」王佳衛笑的很和氣:「來探班嗎?」
「可不,不過我這是常駐探班。」「哦?《山楂樹》結束了?」「對,前天殺青的。」
說著,許鑫拍了拍小家夥的嬰兒車:
「這不,剛殺青就回來當保姆來了。」「哈哈~」
倆人你要說有多深的感情?那肯定是沒有的。年紀、代溝擺在這。
所以寒暄了兩句後,徐浩鋒就把許鑫拉到了一邊:「晚上有空沒?」
這是要喝酒的意思。許鑫笑著點點頭:
「行啊,那上家裡喝?」「就等你這話呢。」徐浩鋒一抹嘴:
「好長時間沒吃過燕京菜了,今晚可得多做幾個。」
「那不是肯定的麼,一會兒我就跟我嶽父說一聲,晚上咱們好好撮一頓。」說著,他扭臉看了一眼正在布置的攝影棚,問道:
「楊蜜表現的怎麼樣?」「沒的說。」
真心實意,不帶一點假的,徐浩鋒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武戲還沒開,但文戲是沒一點問題。不管是氣質,心態,還是那種神韻,都拿捏的死死的。」
作為《一代宗師》的三位編劇之一。
從他口中能說出這句話,本身就有著極為真實的含金量。於是許鑫也放心了。
他不拿老徐當外人,所以在得到了這句評價後,便壓低了聲音:「那為什麼還拍這麼慢?」
徐浩鋒臉上的肌肉一陣抽動。
愣了兩三秒後,才冒出來了一句:「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這.....行吧。」
「嗯,走,給你和娃娃找個涼快點的地方去。」......
一座有著空調的帳篷前,許鑫帶著孩子坐在裡麵,旁邊還有包括楊蜜、徐浩鋒在內的一些人。
雖說有空調,可這四敞大開的帳篷跟白給沒啥區彆,也就比外麵稍微涼快一點。而此時此刻的沈小陽身上已經吊完了威亞。
他的文戲似乎已經拍完了,今天早上王佳衛依舊選擇讓他當他自己口中的「鐵殼王八」。
而他一會兒就要撞的那根柱子許鑫也檢查了。
分體式結構,表麵上看起來都一樣,但一會兒頭要撞的地方是用泡沫填充的。到時候拍起來可能會有些震顫,或者在攝影機裡出現有彈性的質感。
但後期可以修。
而調上威亞的沈小陽在和穿著一件白大褂的張振反複溝通著什麼,大概的意思是「你收著勁,但不用留手,我衣服裡麵有墊子」之類的。
準備完畢後,楊蜜拍了拍許鑫的肩膀:「開始了。」
許鑫聚精會神的看著場內。
隨著倒計時的聲音響起,張振在鏡頭前做了一個頂心肘的動作。
他沒妻子那麼內行,但也看得出來,這個動作做出來時,他不管是腳後跟,大腿,腰,還是全身都在發力。
那種動作做起來相當和諧自然。
朝著沈小陽的心口一頂,幾個特技師拉著威亞就往後走。沈小陽的身子給飛一樣倒退。
撞到了身後的那根柱子上麵。
「嘭!」
聽著這動靜,許鑫心裡一激靈。好家夥....
都說旁觀者清,他可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這一撞到底有多瓷實了。
這一下的動靜,讓他甚至都來不及去捕捉沈小陽的神態,隻是想趕緊確認對方的狀態。下意識的站起身來.....可馬上一琢磨。
好像也沒自己說話的地方。得,閉嘴吧。
閉嘴,老老
實實的看。
看著癱坐在椅子上,擺出了一個很彆扭做作姿勢的沈小陽。而等了大概五六秒的時間,王佳衛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行,還是不夠自然。陽仔,你下落的時候姿勢要在自然一些。緩一緩,重新來一遍。」「咳咳...好的導演。」
沈小陽在咳嗽聲中應了一下。而楊蜜則在許鑫耳邊來了句:
「看,我說的吧,一上午根本完不了。」許鑫沒吭聲。
事實上他剛才也沒看清。
不過沈小陽落地後那姿勢確實是主動控製身體導致很不自然,這倒是實話。那....再看看吧。
.於是.....「嘭!」
「....先休息休息。再看看。」「嘭.....」
「嘭.....」
「嘭......」
到最後許鑫都看不下去了。直接站了起來。
他已經看出來沈小陽的問題出在哪了。
雖然不知道王佳衛到底滿意不滿意,但在這麼下去.....他替本山老師心疼他這個徒弟。單拎出來摔打,也不是這麼摔打的。
有點離譜了。
於是,很喜歡讓演員自己琢磨的王佳衛導演劇組,第一次有人過去指點起了彆人的演技。
「感覺怎麼樣?」
滿臉蒼白的沈小陽抬頭,見是許鑫後,微微搖頭。他甚至連說話和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五臟六腑就感覺沒有一處好地方。見狀,許鑫也不多廢話,直接說道:
「你一會兒,往後拉的時候,全身放鬆,什麼也彆想。剛才你的姿勢太彆扭,一方麵想維持平衡,另一方麵,你的念頭太多,老是想可能是你之前的地方做的不對。但實際上,人在撞上去的時候,大腦會有一瞬間的空白。空白會讓你的肢體產生特彆僵硬的感覺,見過沒?」
「你說....我這會兒.....火辣辣的....說不出話。」聽到這話,許鑫點點頭:
「你的身子,在撞上去前,什麼都彆想。當感覺到後背疼的時候,你把身子繃緊。手腳全部繃緊,但不是讓你支撐著不倒,而是繃緊著落下,明白我的意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