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欲圖重利,這點風險總是要冒的。”叢溟朝著吳王岢塗一拱手,說道。
“大將軍重金延請不下十名名醫為鹿梧診治,都說鹿梧內傷極重,這等重傷還能活著已經是駭人聽聞之事——大王麾下高手如雲,拿下鹿梧不成問題,大將軍也隻是謹慎而已。”羅誌解釋道。
“如此千載良機不容錯過,請大王早做決斷!”
“當日我父被刺,我母帶著我與小弟二人終日驚惶,嘿嘿,那段日子可真是難以忘卻,若不是鹿梧踏破千軍,斬殺公子糾,彆說登上吳王之位,就連苟全性命也未必可得——你們這是要我忘恩負義麼?”
吳王岢塗雙肘支在案頭,用手支住額頭,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也不抬頭看書房中的眾人,隻是低聲問道。
書房中,眾人一陣沉默。
無論眾人怎樣解釋,鹿梧當年力挽狂瀾,才有吳王岢塗的今天。
這是大家都繞不過去的一個檻,不討論到這個話題還沒關係,但既然提到了,若沒有個解釋,大家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做下這等忘恩負義之事?
過了半晌,中年文臣才開口說道:“臣聞墨家有大義小義之分,又聞賢明之君王當以社稷為重,君為輕。”
“鹿大將軍有擎天保駕之功,其受益者不過大王您一人,是小義;南方五府為吳國舊土,其受益者為吳國上下及列祖宗廟,是大義。此其一。”
“鹿大將軍性情暴躁剛戾,若是受封冠軍伯,據有南方五府,可會當真將其中三府之地漸漸移交予吳國?便是鹿大將軍願意,鹿大將軍麾下將士眾臣可願意?此其二。”
“鹿大將軍在楚國拷逼大戶、唯武是尚、窮兵黷武,若是封伯獲得大義名分,將來反噬吳國,吳國何人可當?社稷不存、宗廟頽蕩,都是可以預見的。此其三。”
吳王岢塗登上王位還不過數月,如今心腹手下要麼是父親公子元留下的班底,要麼是外公大將軍羅乾為他準備的人才。
這中年文臣名叫文毅,原本是公子元身邊策士,如今列身上卿,岢塗這段時日對他極為倚重。
“殺了鹿——鹿將軍,楚國那邊反撲過來,又當如何?”岢塗的聲音有些嘶啞。
“楚國自顧不暇,如何能夠反撲?臣可以出使燕齊兩國,挑動攻擊楚國。”文毅說道。
“天下如何看本王?”
“天予弗取,非智也。”
“能留他一命麼?”
“萬萬不可——鹿大將軍有萬夫不當之勇,若是留他性命,將來我等全要死無葬身之地。”
“都給我出去!”岢塗怒道。
“——臣等遵令。”幾位心腹重臣互相看了一眼,退了出去。
等眾臣退出書房,岢塗麵前的書案上,終於滴下了兩滴水珠。
岢塗倒也並不是全為鹿梧而泣,而是因為自己作為堂堂吳王卻不能自主,要被大勢裹挾,隻能做這等違心之事——岢塗畢竟還年輕,任是文毅說的天花亂墜,但忘恩負義就是忘恩負義,更何況他是被太後群臣逼著這般做,全然不是他的本心。
其中種種憋屈之處,簡直讓他想放下一切,嘶吼發泄一番。
當吳王還不如當年做公子的時候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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