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低著頭,左腳不停的在青石板上撚,此時,若不是身邊的白石欄杆太高,他很想縱身一躍解此尷尬之境遇。
李治,武媚卻看都不看他,還在熱烈的討論這兩首詩的妙處。
天上沒打雷,李弘的耳朵裡卻滿是雷聲。
至於另外一個當事人春嬤嬤則似乎被欄杆上的一隻大螞蟻給吸引住了,正在全神貫注的觀察螞蟻在如何抵禦山頂的罡風。
“這首《望嶽》詩寄托雖然深遠,但通篇隻見登覽名山之興會,絲毫不見刻意比興之痕跡。若論氣骨崢嶸,體勢雄渾,當為詠山詩第一。”
“此望東嶽也。越境連綿,蒼峰不斷,寫嶽勢隻“青未了”三字,勝人千百矣。”
“雲初自稱謫仙人,朕準備捂著鼻子認了,皇後以為如何?”
“一首《五大夫鬆》道儘了臣妾半生辛酸,他是故意點破了臣妾的不堪之處,不過,這般說卻讓臣妾無法反駁,尤其是開篇的“咬”字讓臣妾甚至心中生欣欣然。”
就在李治與武媚討論的熱烈的時候,實在是羞愧難忍的李弘輕聲道:“父皇,母後,不妥吧?”
李治,武媚淩厲的目光頓時就落在了李弘的身上,李弘被父皇,母後看的渾身發毛,馬上改口道:“孩兒這就求師父一首詩。”
武媚眼中的神光稍微收斂一下,慢慢的道:“此次封禪泰山,乃是我大唐立國以來最大的盛典,億萬臣民正翹首以盼,一眾臣子無不絞儘腦汁,隻為此次盛典增光添彩呢。
雲初奉獻兩首詩,與上官儀作祭文,許敬宗作長賦,都將以你父皇的名義敬於天,《起居注》也將標識為你父皇禦製,此乃常例,有何羞慚之處?”
李弘唯唯退下。
李治瞅著李弘的背影對武媚道:“太子被雲初教導成君子了。”
武媚歎息一聲道:“心性如此耿直,將來有他吃苦的時候。”
山頂罡風凜冽,雲初挑選了一處背風的所在,將自己的背上山的帳篷撐起來,好讓三家的婦孺進去避風,他與溫柔,狄仁傑則在天街上四處走動,觀賞泰山風韻。
溫柔見四下裡無人,就小聲道:“你跟陛下說啥了,我看陛下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樣。”
雲初道:“無它,就是聽了兩首禦製詩文,吹捧了一番。”
狄仁傑瞅著雲初的眼睛道:“不是你寫詩文,陛下吹捧你?”
雲初歎息一聲道:“我從不在意詩文一類的小事,你們也是知曉的。”
溫柔道:“你寫了啥,說說。”
等雲初吟誦完畢那兩首禦製詩文之後,溫柔怒道:“佞臣行徑。”
狄仁傑也怒道:“恥與為伍。”
雲初道:“還有幾首,不知二位……”
溫柔原本憤怒的臉立刻就溫柔了下來,瞅著雲初道:“莫要羞辱我等。”
狄仁傑則低聲道:“念出來共賞。”
雲初憤怒的抬起手在兩人腦袋上拍了兩巴掌道:“此次封禪泰山,其實就是陛下手持割鹿刀,為天下臣民劃分區域的時候,詩文雖然好,卻哪裡有我們的事業重要,如果這兩首詩能讓陛下手中的割鹿刀能稍微偏向我等一點,足足頂的上我們十年奮鬥之功。
割鹿刀向我,便是便宜了我們想讓所有人都變成.人的夢想,哪怕這兩首詩能讓我們的夢想早實現一個時辰,那就會讓很多人受益。
這才是這兩首詩歌的真正價值所在。”
狄仁傑道:“直中取不可求,曲中求心不甘。”
雲初聳聳肩膀道:“反正我不在乎。”
溫柔歎息一聲道:“我會為你這個尊者隱。”
雲初道:“有本事你去說啊。”
溫柔道:“不說。”
雲初指著泰山腳下逐漸變得清晰的世界道:“這裡是我的故鄉,我總盼著他能更好。”
狄仁傑道:“既然天生了我們幾人,一定會變好的。”
雲初又瞅著泰山外的天空對杜甫,鄭板橋兩位憂國憂民者道:“你們應該也不會在意的是嗎?”
此時,恰逢雲破日出,金色陽光灑滿泰山,片刻功夫,山頂的陰雲儘去,一個清朗朗的世界展現在眾人麵前,雲初長揖不起。
雖然這一幕在溫柔,狄仁傑看來就是正常的天象,就在之前,已經有雲破日出之象,雲初卻對這樣的天象作揖,似乎極為看重,也不知道他在向誰行禮,也不知他此時心中所想。
隻有雲初自己知道,那些先賢原諒他了,還允許他以後繼續用。
陸敦信是在一片罵聲中被四個壯漢抬上了泰山,等他來到天街的時候,雲初四人已經坐在一座自己搭建的帳篷裡愉快的喝著熱湯,吃東西。
陸敦信專門湊過去看了一下,確定他們沒有吃肉,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去了皇帝的行宮。
陸敦信才進去,李弘就帶著李思出了行宮,雲初見他不敢直視自己,就把李思打發去找虞修容他們了,把他拉進帳篷道:“不要胡思亂想,任何付出隻要與收獲相等,就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個人在大潮之中的榮辱微不足道。”
李弘道:“弟子知曉了。”